第42章 降臨

是有什麽東西破了,碎了,被壓扁了。

在腳下。可能是藥盒,硬糖,礦泉水瓶,但觸感柔軟,夏炎不記得還有其他什麽掉在地上,後頸被鉗制,也無法低頭確認,擔心踩壞貴重物品,他更加不敢動彈。

風雨喧囂,拍打在玻璃門上,像某種古老的號角聲,悠揚激蕩,身體的變化隨之愈演愈烈。

堅硬的地方被更堅硬的骨關節反復頂-弄,磋磨,酥麻感自腹部開始,延伸至每一條神經末梢,夏炎覺得自己變成了樓下那棵棕櫚樹,只需一點風吹雨打,就簌簌地顫,停不下來。

他不好意思,也不敢看陸周瑜,只能單手環住他的腰,頭頸交錯,目光無處可放,最後盯著兩張窄床之間的白色床頭櫃。

燈是昏黃的橙,他張張嘴,緩緩呼出一口氣,喉結滾動,說:“別弄了。”

一出聲,連自己也被嚇一跳,字與字之間黏連交疊,像化掉的糖漿,扯出長絲,尾音吞沒尾音,讓人聽不出是舒服還是煎熬。

身下的動作停了,陸周瑜繼續揉他的腰側,肋骨,硬的,軟的,通通變成他手裏的一張舊報紙,被撫平,又揉皺,搓成煙卷,拿在手裏把玩。

“不是想跟我睡嗎?”他問。

夏炎沒辦法否認。

事實上,從在藥店裏鬼使神差接過那盒避孕套時,他就已經看不懂自己了。不懂為什麽沒有向店員解釋,不懂為什麽把它藏在包底,不懂為什麽明明也只是撫弄的動作——誰沒有自己弄過?但經由其他人的手和身體,反應竟如此強烈。

“……是。”

直起身體,夏炎擡眼跟陸周瑜對視,不甚明亮的燈光裏,他仍站得筆直,但半幹的頭發亂了,自額前耷下兩綹,遮擋住一半眉毛,眼尾,以至於以往總是疏離冷淡的面孔,都意外顯得柔和。再近一點,鼻尖上有沁出的汗,也可能是雨水,夏炎湊近舔了,嘗不出味道,但聽到很重的呼吸聲。

福至心靈,他惡狠狠地問:“你難道不想跟我睡?”

沒得到回復,夏炎的雙手哆哆嗦嗦向下探,摸到運動短褲褲腰上的系帶,再往下,薄薄一層布料,已經有明顯的凸-起,手腕一抖,想挑開系帶時,五指被握住,舉到兩人之間。

“抖成這樣,”陸周瑜的目光從指縫中跟他對視,“這麽緊張嗎?”

是。

是這麽緊張。

但他說不出話,甚至呼吸都放緩了,生怕任何一個器官出賣比緊張更丟人的膽怯。

許久,陸周瑜忽然傾身,含住他顫抖的食指,舌尖勾住指尖輕輕打轉,復又去含中指,這下變成啃咬,實打實的用力,像在以武力鎮壓止不住的抖動。

“……別管它們了,”夏炎收回水淋淋的指頭,說:“親親我吧。”

吻像雨一樣落下,不然怎麽會到處都是潮的,濕的,黏膩的,人體由百分之七十的水分組成,有多少是自身生成的,又有多少是被降臨的。

這個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長,陸周瑜的雙手狠狠箍住夏炎的腰,像是怕他跑掉,或者蒸發掉。

我怎麽會跑啊,夏炎想,就算蒸發,也會凝成雨落在你身上,甩也甩不走,但你到時候能認出我來嗎。

兩個人纏成一團,早就不記得究竟是什麽破了,碎了,被壓扁了,腳步艱難地挪動,那聲響又大了些,但也無人顧及。

夏炎再度聞到陸周瑜身上那股沐浴後的香氣,經添加後的工業檸檬味,廉價而馥郁,但很奇怪的是,他再聞,又不似之前的感覺,是甜而澀的,像他在車上吃下的那顆糖。

也或許是真的吃下去了,它們附著在皮膚上,被他又舔又吸,順著食道吞咽,流經五臟六腑,綿綿不息。

夏炎難耐地喘,顧不得其他,低聲道:“去床上。”

兩三米的距離,陸周瑜牽他的手,一步一步走到床邊。床太窄了,交疊在一起砸上去時,床頭櫃上的台燈被撞得搖搖晃晃,映在墻上的影子也隨之擺動,時起時伏。

夏炎攀住陸周瑜的肩膀,翻身把他壓在身下,欲望相抵,徹底藏無可藏。

然後呢?

他有些急躁地把手伸下去,隔著布料又攥又揉,手心被撐得握不住,即將解開系帶前,陸周瑜咬他的耳垂,忽然問:“你有耳洞?”

“……嗯,但是中間長住了。”

“什麽時候打的?”

“前年?不記得了。”

“另一邊有嗎?”

“沒。”

夏炎不明白怎麽倏地換話題,不耐地親陸周瑜的下巴,卻又被問:“怎麽只打一邊?”

“太疼,受不了。”

他忍無可忍,一把挑開陸周瑜的褲腰,指尖鉆進去,“到底做不做!”

陸周瑜覆上他的手,手指交錯扣在一起,笑著問:“到底是想跟我睡,還是想被我睡啊?”

“想睡你,”夏炎說,“不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