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第4/6頁)

甚至有許多修為還算高深的修者,表示願意同陸雨歇進入天眼,助他一臂之力。

仙域有些老者雖然迂腐,卻不是貪生怕死的人。

哪怕有去無回,他們也毫無畏懼。

仙尊陸雨歇全部婉拒,就算眾人再三請求,亦是不肯妥協。

唐煙煙起初也有這個想法,她雖然幫不上什麽忙,至少能在天眼裏,陪他度過漫長的孤單歲月。

但仙尊陸雨歇告訴她,天眼兇險,他倚仗修為,雖有把握自保,卻保不住旁人。

既如此,唐煙煙便不再強求。

意已決,仙尊陸雨歇即刻奔赴弑魔沉睡之地,尋找天眼入口。

唐煙煙則留守在玄英宗。

冬天裏的一抹暖陽斜斜照射著古榕,寸寸和魔化陸雨歇坐在樹下下棋。

任外界紛紛攘攘,他二人卻自得其樂。

歡聲笑語縈繞在耳旁,唐煙煙竟生出幾分不真實的感覺,她怔怔盯著盤錯的黑白棋子,良久,視線落在魔化陸雨歇臉上。

手執黑子,魔化陸雨歇驀地擡眸,目光在半空與唐煙煙的視線相撞。

唐煙煙沒有躲避,玄袍男子沖她彎唇一笑,他眼底沒有仙尊陸雨歇的克制與溫潤,只有屬於他自己的肆意與瀟灑。

“嗷嗷嗷等下,我剛走錯了棋,我本來是要下在這裏的。”

唐煙煙陡然被寸寸耍賴的叫嚷聲喚回思緒。

寸寸鼓著臉,迅速悔棋,他把棋盤上的白子收回手中,不服輸地瞪著棋局,半晌,忽然跳起來說:“哎呀,小爺的烤雞還沒吃完呢,小黑你等著,等小爺解決了烤雞,再來殺你三百回合。”

語罷,挺著胸膛,大步離開,絲毫都看不出落荒而逃的頹唐。

魔化陸雨歇搖頭輕笑,把玩著手中棋子。

唐煙煙也有些忍俊不禁。

榕樹下只剩他們兩人,魔化陸雨歇索性把桌案收拾整齊,他取出佛經,就這麽靜靜地伏案謄寫。

唐煙煙欲言又止。

如果魔化陸雨歇知道,這一去,不知何時是歸期,他還願意嗎?

從日出到日暮,他們就這樣坐到夕陽落山。

火紅晚霞如層巒,鋪在天空,仿佛快要燃燒起來。

余暉把宣紙暈染成淺紅色,玄袍男子收筆,將抄好的佛經晾幹。

白紙黑字,字體鋒利遒勁,卻又違和地透出幾分歲月靜好。

唐煙煙拾起一張宣紙,從上往下地看。

這張是《般若經》前篇。

看著看著,唐煙煙微微彎唇。

魔宮那會兒,魔化陸雨歇亦是這般,他總是遵循她吩咐,一遍遍抄寫著枯燥的佛經,但字裏行間並無半分敬重與頓悟,紙張洋溢的滿滿都是桀驁與肆無忌憚。如今卻不同,哪怕胸中並無慈悲和佛性,但他收起了原先的玩世不恭,態度虔誠且認真。

唐煙煙在看佛經,玄袍男子卻在看她。

她被風吹起的衣袂與長發,甚至包括她卷翹濃密的睫毛,都落滿了旖旎霞輝。

她仿佛氤氳在一副美好的畫卷中,讓人不忍叨擾。

他生怕驚醒了她,她就會消失在這幅雋永的畫卷裏。

如果一定要有個結局,置之死地而後生,似乎也不錯。

魔化陸雨歇自嘲一笑,天眼之行,哪會有仙尊陸雨歇說得那般容易?

他想了很久很久,在煉化池幻化成形的那刻,似乎就注定他的結局不會太美好。

他偏不服氣。

偏想憑一己之力,把煙煙牢牢握在手中,讓她成為他的獨有物。

盡管不願承認,但他離真正的陸雨歇,確實越走越遠。

真正的陸雨歇應該是什麽樣子?

他怎麽知道?

玄袍男子忽地扯唇,算了,便走這一遭吧,他願意和仙尊陸雨歇融合。

最後一片霞雲隨風而逝,唐煙煙從佛經中擡眸,她看著魔化陸雨歇,眼中再無掙紮,“抱歉,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就算他不說,我也應該告訴你,關於天眼,你現在知道的並不是全部,我……”

“煙煙,”魔化陸雨歇忽地輕笑,“其實我都知道。”

“你知道?”唐煙煙愕然。

魔化陸雨歇眉梢微挑,用戲謔的語氣說:“在你眼裏,我當真就這麽蠢笨?任憑那個仙尊牽著我鼻子走?煙煙,我這個人,確實自私,如果自私就能讓我徹底擁有你,我一定不會大度。”

頓了頓,他眼神落定在唐煙煙臉上,嘴角牽起似有若無的笑,“煙煙,其實我也想知道,真正的陸雨歇是什麽樣子。”

真正的陸雨歇?

唐煙煙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很多面的陸雨歇,天真無憂的陸大寶,隱忍克制的白衣仙尊,恣意妄為的玄袍魔尊。

他們俱是他,卻又不是。

當一切塵埃被雨水沖刷,當他心底的結全部解開,當他徹底接納每一個部分的他,他會成為怎樣的陸雨歇?

唐煙煙想象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