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九章(第2/2頁)

這鞋真是怪好看的。

唐煙煙坐在樹枝左看右看,隨即神色復雜地看向陸雨歇染血雙腳:“那個,你的傷,我來幫你處理吧。”

陸雨歇拒絕:“不必。”語罷,他側轉身子,背對唐煙煙脫下靴,自己給自己上藥。

唐煙煙:……

她的腳都被他看光了,她也沒說什麽不是嗎?

他竟然不給她看?!

仿佛她唐煙煙很隨便,而他陸雨歇很清高很矜持似的。

唐煙煙不滿地輕聲嘀咕:“搞得誰沒見過似的,該看的不該看的,我早就看完了好嗎?”

誠然,唐煙煙只是在吹牛而已。

她魔域待得久了,節操越掉越多,嘴炮一下什麽的,簡直信手拈來。

但陸雨歇卻——

背脊僵硬,陸雨歇動作略抖,藥粉灑了大半。

……

地面尖銳倒刺逐漸消失,陸雨歇跳下樹,伸手去扶坐在枝頭的唐煙煙。

他雙腳穩穩站定地面,看樣子就覺痛極,唐煙煙抖了抖肩膀,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但她知道,陸雨歇真的不疼。

因為他早失去了痛覺。

如果當初烈焰魔窟裏沒有她,只陸雨歇一人,他應該不至於走到今天這步。

陣法裏艷陽漫天,從枝葉間篩下的光斑落在陸雨歇手心,是不規則的五邊形。

他手真好看。

修長且骨節分明,每根都像俊秀的小竹子,挺得直直的。

唐煙煙怔了怔,把手遞給陸雨歇,倏地往下跳。

陸雨歇原以為唐煙煙會扭捏畏懼,不曾想她竟這般利落灑脫。一時反應不及,陸雨歇險些沒能接住她。

倉促間,陸雨歇只能抱住唐煙煙腰,不讓她受傷的腳直接重落地面。

等穩住身體,陸雨歇輕輕把唐煙煙放下,後退兩步,為他的唐突道歉:“抱歉。”

唐煙煙沒吭聲。

她盯著他雙腳,心想,剛包紮好的傷口,肯定又出血了。

陸雨歇不自在地再度後退,衣擺正好遮住鞋面。

唐煙煙偏開目光,望向四周:“棋氳前輩是在為他的遭遇鳴不公嗎?所以故意折騰找陣法的修者?”

陸雨歇沉吟片刻:“他是無私的。”

唐煙煙沒有異議。

如果是她唐煙煙遭遇那樣的事情,或許不會把陣法留下來,她會想:當初是你們不信我,甚至害我被逼上絕路。然而在時間證明我是對的之後,你們卻又苦巴巴來求我,天底下哪有這般好事?你們這些人活該,活該靈脈汙染,活該你們自取滅亡走向衰落。

但棋氳沒有。

也可能棋氳曾這般負氣想過,但陣法是他的心血。

人們愚昧無知,他並不愚昧。

他的子孫也將生活在未來的土地,他的子孫或許也需要靈脈修煉大道。

所以,棋氳治愈了自己,也決定治愈未來的世界。

不過——

這些小兒科的惡作劇為什麽是她來承受?

唐煙煙好崩潰:為什麽受傷的總是我?

她試探地往前挪半步,鉆心的疼。

這真挺不住。

唐煙煙同陸雨歇商量:“要不我們先歇會兒?或者你自己往前吧,我走不動。”

陸雨歇思索了會兒:“那你便在此處別動,我獨自破陣。”

唐煙煙咬著下唇,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陸雨歇,我不是故意嬌氣,真疼,你要是沒失去痛覺,也會疼的。”

陸雨歇不知怎麽,心尖好似被她輕飄飄的嗓音撥動了下。

她話音已落,可他的心,仍顫顫微微。

陸雨歇能感應到他腳底傷口的龜裂。

但毫無痛覺,所以陸雨歇不太明白,為什麽她這句話能影響他的情緒。

張了張嘴,陸雨歇想說什麽,但還是選擇放棄。

他沒看唐煙煙,轉身獨自往前。

陽光下那道清雋身影消失在眼簾,唐煙煙小心翼翼彎下腰,坐在地面。

仰頭望向天空,唐煙煙有點不自在,陣法裏太安靜了。樹葉在動,可是沒有婆娑聲。

在這種極度沉寂的空間裏,一切都好壓抑。

唐煙煙用指腹觸了下腳上的繡花鞋,久違地覺得孤獨。

離開仙域離開陸雨歇後,她總是不停忙碌。

腦子裏填滿瑣碎,就不會有時間矯情。

可此刻她什麽都做不了,所有情緒就像潮水,洶湧而至。

她什麽時候才能找到魂魄線索?

找到陸雨歇魂魄後,事情算結束了嗎?

到那時,她又該何去何從?

兜兜轉轉,一切仿佛回到原點,她始終是一個人在考慮,考慮她自己一個人未來的方向。

下雨了。

很大的一場雨。

唐煙煙視線都被鹹鹹的雨水淋模糊了。

樹下,唐煙煙雙手抱著膝蓋,眉眼垂得很低。

頭頂枝葉在動,但沒有聲音。

有風吹來,吹來輕淺腳步聲,像是幻覺。

直至她模糊視線裏,出現熟悉的雪白的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