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章(第2/4頁)

擁抱著這股溫暖,陸雨歇平靜地望著曾屬於他的魂魄離去,直至與黑霧融為整體。

陸雨歇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輕松。

疼痛也罷,殘缺也罷,死亡也罷。至少從今往後,他不會因這心魔,再傷她半分。

輕握住唐煙煙的手,陸雨歇閉上眼睛,滿足地微笑。

黑色火焰終於消失。

烈焰魔窟到了最脆弱的時刻。

陸雨歇狼狽起身,他抱起昏睡不醒的唐煙煙,踉蹌前行。

血紅衣袍拂過地面,陸雨歇步伐雖慢,卻極力平穩地抱好唐煙煙,一步步,他帶著她,堅定地走出烈焰魔窟。

金陵窟外。

大批仙域修士聚集於此。

魔域金陵窟位於仙魔兩域交界處,因是弑魔沉睡之地,並無百姓居住。

對於仙域修士的此番行動,魔域並沒有任何反應。

他們大概也在等,等待最終被揭曉的結果。

說不準魔域還在好整以暇地期待著,期待入魔的陸雨歇與仙域自相殘殺,期待陸雨歇替他們掃清一切阻礙。

枯木下,陸見寒緊盯荒蕪前方,雙手在袖中攥成拳頭。

他心亂如麻,既期待陸雨歇從烈焰魔窟裏走出來,又害怕到來的那一幕令他大失所望。

陸見寒太過糾結太過忐忑。

他既堅信陸雨歇,又忍不住自我否定。

陸雨歇的這一生,多是在苦難中走過。陸見寒曾以為,是這些苦難造就他如此堅毅強悍的性格,但每個強者又不是鋼鐵所鑄,他們亦有脆弱的一面,陸雨歇也應當如此。想著想著,陸見寒幾乎不敢再抱任何期望,他沮喪地想,陸雨歇大概率是不可能再完好如初地走出烈焰魔窟。

“事情可否還有挽回的余地?一定要那麽做嗎?”陸見寒悲戚地望向始終沉默的方寸世尊,心存期冀。若旁人就罷了,但那可是陸雨歇!為仙域付出諸多的陸雨歇。

“若陸雨歇成魔,你認為站在此地的這些仙域修士,有幾人能活?他們可否還有退的余地?”方寸世尊不答反問,話雖這般說,但他還是閃過幾縷不忍和期待,“挽回陸雨歇的余地並不在我們這裏,而是在烈焰魔窟。”

“烈焰魔窟?”陸見寒蹙眉,“世尊莫非是指唐煙煙?”

方寸世尊頷首。

陸見寒厲聲質疑道:“唐煙煙不過區區結丹初重境的普通弟子,她能有什麽辦法阻止陸雨歇成魔?”

方寸世尊聲音冷靜:“這些時日,你們仙域人人稱道的仙尊陸雨歇,為區區唐煙煙打破的慣例,還少嗎?”

陸見寒被懟得啞口無言。

他愁容滿面,忽然低喃道:“若唐煙煙能有辦法阻止這一切,倒再好不過了。”

結束短暫對話,氣氛重歸死一般的寂靜。

約莫小半時辰,毫無動靜的前方突然湧出大片氣流波動。

有仙域修士驚道:“是烈焰魔窟出口嗎?”

方寸世尊面容陡然凜冽,他立即傳音眾人,命諸位修士按照先前演練,擺好陣法,切莫自亂陣腳。

時間仿佛凝滯。

陸見寒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他死死盯著那片波紋,在心中無聲祈禱,祈禱走出來的陸雨歇不是魔者。

懸於半空的波紋仿佛煮沸的水,肆意翻滾洶湧。

眾仙域修士看得眼都不敢眨,他們是各門各派的強者。

但若與入魔的仙尊陸雨歇抗衡,哪怕他們齊心合力,亦只有五分把握。陸雨歇已臻化境,早已超脫修煉的最高境界,縱觀四方,恐只有魔域朝天闕可與之一戰。無法想象,強大如仙尊,竟也有走火入魔的一日。

清風無聲劃過。

萬籟俱寂裏,水紋驀地蕩開,其中陡然現出一抹狼狽的瘦高身形。

男子蓬頭垢面,殘破血衣凝成黑紅色,他臉頰眉骨都皆是傷疤,更別提渾身上下深可見白骨的溝壑。

他是如此的不堪,像瀕臨破碎的一把舊劍。

可這把劍穩穩立在荒蕪地面,它在腥風血雨裏搖晃著,卻始終沒有倒下。

為什麽呢?

是因為剛正不阿的骨氣尊嚴?還是因為他懷中那抹脆弱的粉色?

陸見寒怔怔盯著那道落魄身影,險些認不出他就是仙尊陸雨歇。

盡管那骷髏般的男子苟延殘喘得仿佛只剩半口氣,但他沒有入魔。

他沒有。

烈焰魔窟裏沒有陽光。

陸雨歇仰頭望了眼天,他們成功出來了。

低眉溫柔地望著懷中緊閉雙眼的女子,陸雨歇囁嚅幹枯唇瓣道:“煙煙,你看,我沒有不信守承諾。”

雙腿虛軟,陸雨歇踉蹌著單膝跪地,但他沒有倒下,他仍牢牢抱緊懷中女子。

單膝跪在地上,陸雨歇用額頭蹭了蹭唐煙煙眉眼,他眼眶熱淚不經意滾落在她唇角:“對不起。”

……

鳥鳴啾啾近在耳畔,呼吸間全是花朵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