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名人

兩位客人進入大堂, 不著痕跡地打量樓內布局,目光轉了一圈,就落在中央那扇屏風上。

花滿樓外頭看著平平無奇,內裏卻別有洞天。原先那青樓特有的媚俗裝飾都已經去了, 環境布置清幽雅致, 大堂每張桌與桌之間都隔著一扇屏風,確保食客用餐的私密性。每面屏風上繪的圖案都不同, 或水墨山河, 或魚戲蓮花, 或雨燕雙飛……各自附有題詩,詩作得極好,字跡行雲流水, 瀟灑飄逸,雖無落款, 也能看出絕非常人筆墨。

尤其是大堂中央正擺著的那扇踏雪尋梅,更是香魂入骨,畫得極為傳神。

光是這些屏風上的詩畫,就能吸引來一群文人墨客流連忘返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詩社, 哪想是個酒樓。

花顏在設計花滿樓的裝潢方案時,和王以明出了嚴重分歧。王以明想裝修得金碧輝煌,被花顏嫌庸俗。花顏想布置得紅紗帳暖, 被王以明說媚俗。兩人審美不同,爭執不下,花顏幹脆請傅惜年評理。

花顏和王以明都是不愛讀書的半文盲,但都佩服讀書人, 對傅惜年這個探花郎講的話都有種莫名信服。

傅惜年聽了兩個方案, 覺得都不可。花滿樓剛開張, 面向的顧客肯定非富即貴。金碧輝煌雖符合客人身份,但客人出入多了這種場合,早已司空見慣,如此反而泯然於眾。紅紗帳暖就更不可了……這是酒樓,不是青樓,他們正經做生意,可別叫客人飽暖思淫欲。

花顏聽了,覺得有道理,然後發愁:“那可怎麽辦?”

傅惜年略一沉吟,說顧客大多為“士”的階層,文人居多,不如清雅一些。繪些屏風擺在堂中,一來能注重客人隱私,二來屏風上繪詩畫,既雅致,又能引客。但寫詩作畫的功底一定不能差,否則在那些文人雅士眼裏露怯,就是起反效果了。

長黎出過一個驚才絕艷的陸雪朝,曾經風頭無兩。十四歲狀元的名頭可不是說著玩兒的,傅惜年都那樣崇拜他,其他讀書人就稱得上狂熱了。有段日子甚至引得長黎讀書人爭相效仿,學他穿白衣,學他佩白玉——長黎男子原先腰間都是佩青玉的,就因陸雪朝愛佩白玉,這一國習俗生生被他憑一己之力改變了。

陸雪朝詩畫雙絕,文人們就對詩畫推崇到極點。傅惜年這一招,確實能夠吸引人。

花顏更犯愁了:“我上哪兒找寫詩畫畫的呀?”

他也不懂品鑒詩畫,王以明也不懂,萬一找到個濫竽充數的,豈不是砸招牌。

傅惜年歉然道:“這就要你自己想辦法了,我還得處理刑部案件。”

花顏知道每個人都被分配了任務,他也不能總麻煩傅惜年,苦惱地自己想辦法去了。

想了幾日還是沒想出辦法,花顏焦慮得青絲都掉了大把。傅惜年忽然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找到他,說他閑暇之余繪了二十多扇屏風,也題了詩,可以擺在花滿樓裏。

花顏望著傅惜年的黑眼圈:……你真的有閑暇的時候嗎?

探花郎也是個口是心非的好人呀。

傅惜年又說:“若是可以,你再去求皇後殿下繪一扇屏風罷。我繪一百扇,也比不上殿下一扇。”

然後猶豫片刻,靦腆道:“我是有些私心……想見識皇後殿下的書畫。”

花顏怕陸雪朝太過忙碌,本不敢為這點小事煩擾他。但想到探花郎熬夜作畫賦詩為他解決燃眉之急,他也該滿足一下探花郎的私心,於是就鬥膽去求了陸雪朝。

陸雪朝很好說話,繪了扇踏雪尋梅。傅惜年欣喜若狂,專門抽出一晚上時間用來鑒賞,翌日才不舍地把屏風交給花顏,然後就被擺到花滿樓大堂中央,成為鎮樓之寶。

眼下見兩位客人盯著那扇踏雪尋梅看,花顏心道,貴客真是有眼光,那麽多扇屏風,一眼就看到皇後殿下畫的。

雖然這扇屏風擺得也確實最顯眼。

“客官是要在大堂還是雅間?”王以明問。

青衣男子道:“就在大堂。”

總歸現在樓裏就他們這一對客人,在大堂還是雅間都沒什麽區別。

“好嘞,客官這邊請。”因是第一位客人,王以明很重視,把手寫的菜譜攤到桌上,賣力推銷,“這是菜譜,您看著點。這裏強烈推薦本樓的招牌菜松鼠鱖魚,還有這道白玉翡翠,您可必須得嘗嘗……”

“那就這兩道罷,再隨便添些菜。”白衣男子溫和道。

第一筆生意做出去了!王以明心中雀躍。

他確信只要做出去一筆,就會多一位回頭客。

沒有人可以拒絕白玉翡翠和松鼠鱖魚,沒有人!

因著店裏此時沒有其他客人,菜上得很快。王以明親自在旁服務,殷切地等著看客人的反應。

兩名客人看到做得水靈靈的白菜與香噴噴的鱖魚,並沒有露出什麽特異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