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覺醒

“王哥哥,公公說冊封位份前不能在宮裏亂走動,萬一沖撞哪位貴人……咱們還是快些回去吧。”一名綠衣少年害怕地跟在另一名黃衣少年身後,不時左顧右盼,神情忐忑不安。

他們都是這一批剛選秀入宮的男寵,本該待在清風明月樓裏,等侍寢後有了位份,才能在宮中肆意行走。但陛下昨夜並未召人侍寢,這讓新入宮的公子們很是失望。

陛下夜夜流連後宮,偏偏昨晚破天荒地選擇獨寢,難道是這一批新人沒一個入得了陛下的眼?

盡管陛下聲名不好,有昏庸好色之稱,但畢竟九五之尊,身份在這些少年眼裏還是高不可攀的。何況聽聞陛下年輕俊美,這比皇帝是個老頭子要好得多,不少人都盼得他垂青。

王以明在家中就是個整日翻墻逃學的紈絝公子哥,他爹見他不是讀書做官的料,一身皮相倒還算不錯,就把他扔進宮裏,萬一得寵還能為家族發光發熱。卻不想王以明這膽大包天的性子,不闖禍連累家族就不錯了。

王以明在家野慣了,在明月樓是一天也閑不住,這就偷偷溜出來,還強拉上最膽小怕事卻又不善拒絕的林蟬枝壯膽。

“我知道,這不是挑最偏的路走麽?這一路過來你可撞見過人?”王以明不以為意道,“小爺長這麽大還沒逛過皇宮呢,都到宮裏來了,你難道不想看看皇宮長什麽樣?”

林蟬枝欲哭無淚——想看日後隨時可以看,何必現在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啊。

“好看的都是貴人們住的地方,我們走這麽偏,也看不見什麽美景呀。”林蟬枝想努力勸說王以明,放棄逛皇宮這個念頭。

“說的也有道理。”王以明話音未落,忽然眼前一亮,“誒,你看前面那房子,我家都沒這麽氣派,這不比咱們那明月樓好一百倍?不,一萬倍!”

林蟬枝打眼望去,遠遠就見一座美輪美奐的華麗宮殿。丹楹刻桷,雕梁畫棟,黃金作壁,白玉為階。飛閣流丹連著亭台水榭,湖中遊魚繞著接天蓮葉。各色花樹栽滿庭院,讓一年四季都有繁花盛開。此刻院中海棠盛放,姹紫嫣紅,美不勝收。

像帝王為藏嬌專鑄的金屋。

林蟬枝目露驚嘆。

“這是哪個寵妃住的宮殿嗎?”王以明目瞪口呆,“是不是宮裏最受寵的柳貴妃?”

他突然找到發奮目標似的,拍了拍林蟬枝肩膀:“小林子,你一定要爭取受寵,早日帶哥哥住上這麽好的大房子。”

林蟬枝:“……”

林蟬枝:“王哥哥可以自己爭取的。”

“我不行。”王以明一臉痛苦之色,“我是被我爹給強送進宮的,根本不想侍寢。你有所不知,我其實是上面那個。”

林蟬枝:“……”

林蟬枝同情道:“苦了王哥哥了。”

二人談話間,一陣風忽然吹過,將宮殿本就虛掩的窗子微微推開了些。

他們不約而同一愣,屏住呼吸,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到失語。

那是一幅極美的海棠春睡圖。

只見高樓之中,一位容色傾城的美人長睫垂斂,修長如玉的手指支著腦袋,肌膚瓷白勝雪,烏墨青絲散亂,慵懶地半斜身子臥榻安眠。樓外海棠盡態極妍,不及樓中美人容光絕艷。

王以明和林蟬枝倒吸一口涼氣。

能夠被選進宮的,都是相貌不俗之人。王以明和林蟬枝都是自小被誇好皮囊的,然而見了這位,他們簡直自慚形穢。

“一定是柳貴妃!如此絕色美人,也難怪陛下會盛寵了。”王以明篤定道,隨後又產生自我懷疑,“不過我記得柳貴妃住的翠微宮是在南邊啊,咱們剛不是一直往北邊走……難道是我走反了?”

“他不是柳貴妃。”林蟬枝說。

“怎麽?你認識?”

“因為這裏是冷宮。”

“哈?”王以明一臉不信,“你逗我呢,哪個冷宮長這樣——”

他的話吞回肚子裏,剛太遠沒瞧見,走近幾步,就能看到牌匾上大大的“冷宮”二字。

王以明不敢置信。

長黎國的妃子生活水準這麽高的嗎?連一個冷宮妃子都能住這麽好的宮殿?

這和他想象中蕭瑟淒涼的冷宮不一樣啊!而且哪個皇帝會瞎了眼舍得把這種絕色美人打入冷宮,這是在玩情趣嗎?

兩人感到難以理解時,樓中的美人忽然睜開了眼。

他一睜眼,就仿佛畫活了一般。他的模樣清冷,似凜冬盛開的寒梅,氣質又極清透高雅,如松竹君子,如空谷幽蘭。眸光流轉,唇色勾人,若要與海棠爭艷,也是半分不輸的。

上天該是極偏愛他,給了他這樣完美的相貌。

青年視線忽如利箭,直直射向掩藏在樹後的林蟬枝,含著冰冷的審視與殺機。

林蟬枝頭皮一麻,打心底感受到一股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