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好起來吧,我的愛人

“你真告訴他了?”張信禮以為林瑾瑜會稍微推辭一下:“你堂哥說什麽?”

“是啊,你自己說的都可以,難道隨口開玩笑?”

張信禮當然不是隨口開玩笑,他只是稍微覺得有點意外,畢竟……在他的印象裏,林瑾瑜仍很排斥見到家裏人,乃至於不想提及跟“家”或者“爸爸”有關的任何字眼。

林瑾瑜接著道:“他沒說什麽,就問了我們住哪兒,還以為會說要來看我們,可能工作太忙沒空。”

小堂哥在電話裏只著重打聽了他們近來的情況,沒再執意要林瑾瑜留下那兩萬塊錢,也沒提要來看他們或者怎麽樣。

張信禮說:“還以為會來看你。”

“我也,”林瑾瑜道:“以為會來看我們。小堂哥人……其實挺好的。”

張信禮以為他對家人之類的仍很敏感,林瑾瑜則以為他對小堂哥仍有成見。

出乎他意料的,張信禮表示了同意:“是,當初如果不是他放下工作,每天按時按點來跟我換班,我可能沒法照顧好你。”

真切的接觸和相處是改變兩個人對對方看法的最好途徑,林瑾瑜道:“還以為你還是很討厭他。”

“沒有,怎麽會很討厭,那是你的家人,”張信禮說:“只是之前因為些誤會不太喜歡。”

他有點想把這事徹底解釋清楚,因為不想林瑾瑜覺得他討厭他的親人:“那時候真挺辛苦的,你情緒很不好,不願意吃藥,也不跟我說話,整天不動,也沒精神。我們有段時間還很怕你……自殘自殺,你堂哥幫了不少忙。因為那個病很難預測,必須時刻看護,你爸不管你,你又不願意去醫院,所以……”

說到一半,他忽然閉嘴了。

人就是容易得意忘形,大概是最近日子太平靜,他危機意識變弱了,有剛好聊到這個話題,張信禮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剛剛那番話堪稱把所有的“違禁詞”說了個遍。

比如“吃藥”、“自殺”、“爸”、“醫院”等等……簡直遍地踩雷。

而且,詳細回憶極端負面的過往發作情景也有可能突然把患者拉回過去某瞬間的負面狀態裏,為保險計,醫生曾提醒過發作期內患者自己也無法自制,作為家人不要責怪他,最好也不要跟林瑾瑜本人提他因為情緒消極而做出的過分舉動,無須帶他回顧負面的過往,教他往光明的前方看就可以了。

剛還閑散舒適的晚飯氛圍一下消散得無影無蹤,張信禮只覺得心都懸了起來,他拿著筷子的手頓在半空,整個人凝固住了,像在等待什麽判決。

林瑾瑜也頓了一瞬,但僅僅是一瞬,一瞬之後他就恢復了動作,麻溜夾了塊雞肉進自己嘴裏,神色如常地道:“哦,是嗎,”他邊嚼邊說:“可能是大腦強迫性遺忘吧,很多細節我不記得了。”

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張信禮寧願是真的,遺忘是人的一種自愈能力,抑郁症患者有時卻會失去。如果林瑾瑜反復咀嚼過往不開心的記憶,那說明他並未好轉,仍像在高空走鋼絲,不知道哪天就會掉下去。

“……是嗎,”張信禮稍微放松了一點點,盡量鎮靜地接著吃飯:“挺好的,有些事沒必要記得。”

“哈哈,確實,”林瑾瑜把碗端了起來,開始大口快速扒飯:“不過也不能全忘了,”他說:“你對我的好我可得記著。”

他吃得比剛才快了,看起來很有胃口的樣子,神色也沒什麽異常,但也許是過去的教訓太慘痛,張信禮總覺得心裏忐忑。

“瑾瑜,”他說:“剛剛……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林瑾瑜仍只是吃飯:“你陳述事實而已。我現在其實……對醫院沒什麽感覺了,照顧你那會兒天天睡在醫院裏聞消毒水味,走廊那凳子真不是人睡的,看見有空著的白床單比看見我媽還親切。”

可能算歪打正著,天天跑醫院照顧張信禮這事某種程度上充當了脫敏療法,林瑾瑜當時雖然身處在自己排斥的環境裏,可根本沒心思去在意那個,那時,照顧張信禮成為了唯一的最高目標,以至於他忽略了其它所有事。

“真的?”張信禮松了口氣:“你這段時間……感覺還好嗎?”

之前沒復合的時候他不好,也不敢過問,只是在心裏默默擔憂,現在終於可以問了:“我記得你不能喝酒,可……”

可無論是拉龍迎新的聚餐上,還是跟林燁的飯局上,或者生日那天,林瑾瑜似乎都並不忌口。

“我?”林瑾瑜仍在吃飯,他從剛開始好像忽然專注於吃飯這事了一般:“挺好的,我們24小時待在一起,你應該有感覺。喝酒是因為藥量減了,正常喝不酗酒就不礙事,還可以增強社會感。”

他近一年的生活都很充實,上半年忙學業,下半年忙跟前男友拉扯,最近忙談戀愛,生活得很愜意,雖然也不是每分每秒都開心,可都在情緒波動的正常範疇,沒什麽低落得感覺全世界昏天黑地日月無光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