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笨拙愛人

如果在五六年前聽見這些話,林瑾瑜一定在第一秒就熱淚盈眶,然後感謝上蒼讓自己得到了原本無望的愛人,可現在不是六年前了。

說沒觸動是假的,然而他已不再是那個把一時的感性當作一生的諾言的林瑾瑜。

就像以前剛出櫃的時候,他們在樓道裏,林瑾瑜說自己最怕的事不是沒錢,不是他爸說他有病送他進醫院,而是他走。

那個時候張信禮也說不會的,任何事他都答應他,可終於沒有做到。

男人,嘴上說出花也是不作數的。

所以他暫時對心底傳出的、那聲好似小槌敲擊冰面迸出的、細紋般的悸動視而不見,只是把張信禮的狗抱到自己身前,借摸狗的動作裝作心如止水,道:“哦,再看吧,上次你也是這麽說的。”

張信禮道:“我沒說過。”

“沒說過一樣的,但意思差不多,”林瑾瑜淡淡道:“不說了,睡覺吧。明天我還上班,曠工扣錢,就沒資金包養你了。”

……

一夜說不清好眠還是無眠,張信禮反復琢磨著那寥寥幾句話,揣度著話裏的意思。

‘再看吧’到底是在委婉地表示不相信他,還是在說……看行動?

第二天周日,996都該休息的天。早上七點,林瑾瑜在零下負七度的低溫裏起床出門給小孩補習。

張信禮照例自動給他做了早餐,林瑾瑜也沒扭捏,稀裏呼嚕吃了。畢竟現在張信禮住他這兒,吃他做的飯不算欠人情,可以算人家主動用這抵房租,他勉為其難接受了。

十一點,補習結束,林瑾瑜準時接到了張信禮的電話。

“?”雖然奇怪於張信禮這時候給他打電話幹什麽,但林瑾瑜還是接了:“喂?”他搓了下手,說:“有事?”

“沒什麽大事,”張信禮應該還在屋裏,外面北風凜冽,他的聲音卻分外清晰:“就……想問你下午去不去看電影,順便在外面吃飯。你說了只上半天班。”

“看電影?”林瑾瑜一愣,心說:好好的天,看什麽電影?

無論中學時候還是在一起之後,他們都從未一起去看過一次電影。仔細想來,別說電影,似乎連一次正兒八經、富有浪漫氣息的約會也沒有過。

張信禮不大懂“浪漫”這玩樣,他對戀愛生活的概念就是平平淡淡過日子,就像有些人上台講話會緊張、難受一樣,讓他去說些肉麻話,或者主動弄些花裏胡哨的儀式,他也會感到不舒服,那種感覺說不清是羞赧還是什麽,總之……就是不舒服。

對此,林瑾瑜原本沒表示過不滿。因為他們曾一起成長,度過迷茫的青春期,彼此在成為戀人之前已很熟悉,平平淡淡就平平淡淡吧。

尼采說:“一段不幸的婚姻不是因為缺乏愛情,而是因為缺乏友情。”除了戀人,他們還是朋友跟兄弟。

所以林瑾瑜也無所謂了,沒怎麽苛求他,他自己好歹還在在一起的第一天就暗戳戳發過條秀恩愛的朋友圈,為了給他過生日、道歉擺過一地小蠟燭,還沒跟家裏鬧掰的時候經常帶他出去玩……類似的“小布爾喬亞”情趣事件,張信禮卻一件都沒做過。

從沒向他的朋友朋友公開過他們的關系、吵架了從沒主動說過什麽軟話、沒送過他什麽很貴重的、有重大意義的禮物。

哦,狡詐地借狗投宿勉強算唯一一件。

這樣一個人這麽會突然邀請他一起去看電影?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電話裏,張信禮的聲音似乎也有些忐忑:“嗯,”他說:“看電影,去不去。”

“什麽電影……”林瑾瑜有種月亮撞地球的新鮮感:“我……下午要去幫個關系好的老師處理文獻啊,中午也不回來吃。”

放假了,學生都回家了,廉價勞動力紛紛流失,留校的學生有時會被使喚去做些事……並不是完全強迫性質的,有些學生會願意,因為覺得雖然沒報酬,但能學到東西。

“這樣,”張信禮說:“在哪裏,幾點結束?”

“就學校辦公樓,可能四五點吧……”林瑾瑜還沒打定主意拒不拒絕,張信禮已經快刀斬亂麻,飛速說了句“知道了”,把電話掛了。

???

這是什麽意思?知道他下午有事,所以算了?

中午老師說讓幫忙的學生去家裏吃飯,這種飯局遲到了不好,林瑾瑜來不及細想,頂著一頭霧水去了。

一頓飯吃得還是比較愉快的,師娘手藝不錯,同學們很友善,老師很和藹,整整一下午,大家徜徉在學術的海洋裏,做了一堆又有趣又無趣的工作。

“今天真是謝謝你們了,”工作做完,那老師說:“要不晚飯也一起吃,我請客。”

“不了不了,”別管心裏樂不樂意,作為學生總是要推辭的,大家紛紛說:“不麻煩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