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燁

每個宿醉的人第二天醒來的感覺應該都是頭痛欲裂。

不到六點,上海的街道已熱熱鬧鬧、車水馬龍,作為本不適合居住的臨街門面,那薄薄一扇卷閘門連著玻璃門隔音效果極差,張信禮就在這樣嘈雜的噪音中被吵醒了。

太陽穴突突地跳,整個大腦就像過了電一樣,刺痛一陣接一陣,天才剛剛擦亮,汽車駛過的沙沙聲吵鬧得很,張信禮睜開眼,十分不適地坐了起來。

昨晚……

窗簾拉著,屋內沒開燈,透過極為有限的晨光,他恍惚看見床邊地板上睡著個人。

林燁呼吸均勻,仍在夢中與周公相會,張信禮定睛看去,愣了一瞬,隨即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並不完好。

“……”

他上身只穿著單衣,下半身則幾乎是光的,就一條內褲。

這可怪不了林瑾瑜,床是林燁的,他倆都有點窮講究,愛幹凈。外衣外褲那麽臟,他把張信禮放人家床上躺著豈能不脫,張信禮又不是習慣裹很嚴實的人,不穿秋褲多少年了都,可不就這樣了。

林瑾瑜跟他都在一個床上睡n次了,沒黃花大姑娘那種羞怯,脫了也就脫了,張信禮一時卻不知道,他一睜眼,屋裏就兩個人,地上林燁睡得正酣,他以為……

坐了片刻後頭痛緩解了一些,張信禮撈了褲子穿好,顧不得其他,麻利下來,三兩下把林燁弄醒了。

“醒醒,”他說:“這怎麽回事?”

按照林燁的生物鐘,這點最多算正常人的半夜,正是他睡覺的大好時候,可屋裏躺著個別人的男人,睡也睡不踏實,因此張信禮一叫,他很快便醒了。

“這麽早就清醒了,”他坐起來,打了個哈欠,抓了抓一頭亂發,道:“醉成那樣,還以為至少到中午,小夥子身體不錯。”

此情此景,張信禮沒功夫跟他打哈哈,直截了當道:“昨晚……”他皺眉,說:“我,跟你?”

林燁道:“你還記得多少?”

林瑾瑜交代過他,如果張信禮不記得,不必告訴他發生了什麽,雖然林燁覺得純屬脫褲子放屁,何必呢,別說沒真的進去,就算真做了又怎麽樣?可當事人的意願總不好違背。

張信禮目光猶疑,他頭還有點昏,又昏又痛,昨天的事記得不是很清楚,但大概有印象,他好像跟誰……

指尖碰到柔軟腰腹的觸感還殘留在他意識裏,但那個人應該是林瑾瑜……難道說,是他以為是林瑾瑜?

“……你在想什麽,我服了,”林燁道:“放心吧,什麽也沒發生,”他故意作出戲謔表情:“你都喝成那樣了,難道還能硬?”

喝醉了進入不應期以後確實是不能的,但在前興奮期,一定的酒精反而有激發性欲的作用,張信禮也覺得他跟林燁不可能發生什麽,但……

“不對,”他說:“我感覺……我一定跟誰發生過什麽。”

林燁心說:不愧是一對,兩個都不是好糊弄的。

他面不改色道:“哦,你記憶裏那人應該就是我,你闖進來的時候只有我在,什麽也沒發生,你喝瘋了,砸了堆東西。”

“瑾瑜……”張信禮露出復雜神色:“他在哪裏?”

“走了,”林燁忠實執行任務,說:“不,他就沒來過,你自己神智不清跑過來,砸完就睡了,我給你弄床上躺著的。”

一些旖旎與粗暴並存的畫面從張信禮眼前閃過,他道:“不對。”

人有時候喝多了會斷片,有時候不會,張信禮就屬於那種很少完全斷片的人,以前還在四川念初中的時候,那偏僻小學校師資,差生源更差,一群沒爹媽管的留守半社會青年動不動就出去喝酒打電遊打架,喝多了一群人東倒西歪,全都只能自己顧自己,他對酒精的耐受度一半是那時候練出來的,不努力保持清醒,第二天連自己在哪兒可能都不知道。

林燁掏了掏耳朵,說:“有什麽不對的,事實就是這樣。”

張信禮靜了那麽幾秒。林燁以為這沒什麽鬼心思的憨憨小直男被他三言兩語唬弄得產生了自我懷疑,正陷入混亂——那正好,要的就是混亂,這樣他只消用確鑿無疑的語氣再添一把火,張信禮勢必被他動搖,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這爛攤子他就能按林瑾瑜的意思收拾了。

然而事實上,張信禮只是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林燁是林瑾瑜的好朋友,不是他的。

也就是說這人和小堂哥一樣,對他坦誠相待的可能性不大,和林瑾瑜“沆瀣一氣”的可能性很大。

人這輩子有時候會有那麽幾個好似突然開竅了般的瞬間,張信禮本身不太容易懷疑自己,林燁那番與他感受相差極大的話沒讓他自我懷疑,反而讓他懷疑起了林燁。

張信禮的目光帶上了些審視意味,他看了林燁半秒,然後又移開了目光,說:“我有點亂……你的意思是,我什麽也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