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口是心非(第2/2頁)

林瑾瑜一個人待在房間裏沉默而麻利地收著東西,說來明明住的時間並不長,但這房間裏居然有那麽多他的東西——他們倆的東西,床頭櫃上放著他從圖書館借來給張信禮看的兩本書,小桌子上放著的專業書裏夾著幾年前張信禮送他的鋼筆,衣櫃抽屜放著剛在一起時,他送給張信禮的扇子……還有許多許多。

天漸漸熱了,因為有病人畏風,所以病房不讓開電扇,更不能開空調,林瑾瑜前幾天才從行李箱裏找出來,預備晚上給張信禮扇涼。他打開看了看,素白的扇面兩面是兩個墨意淋漓的“瑜”與“禮”字,那字每一筆都簇新如昨,正寫在對面,如兩個背靠背,永不可分的人。

——一把冬天裏買來的扇子。

林瑾瑜把它跟別的東西一起,同樣找個塑料袋裝了,它們已都不合時宜了。

許釗當了幾次搬運工,越搬越不是滋味,林瑾瑜的表情從頭到尾都沒變過,他是那樣冷靜,那樣麻木。

“好了,扔完這些就沒了,”他收拾好了所有行裝,打開手機給房東發消息:“我叫房東過來看眼,沒問題退完房就可以走了,晚上想吃什麽,牛扒自助?”

還有心思吃自助……親身目睹了他們一直以來的種種,饒是許釗這直男也頗有感觸,他想了好久,道:“兄弟,你真一點都不難過啊,咱倆認識都十多年了,你沒必要在我面前裝。”

分手的戀人間似乎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好像誰傷心難過誰就輸了似的,林瑾瑜擡臉瞥他,道:“沒,想多了,我沒什麽感覺。”

有這麽灑脫?許釗心說:換成我,假如跟高中暗戀的女生在一起了又分開,保準連續十天半個月都狂喝到深夜。

一切都收拾好了,只剩床還沒清理,林瑾瑜把行李箱扣上,擡眼看去,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帶著好聞的肥皂味,張信禮疊被子總是疊得很方正。

他們住進來時床上用品都是好好放在衣櫃裏的,林瑾瑜決定原樣放回去,讓這個房間變得和他們來之前一樣,於是他邁步走到床邊,抱起不算重的枕頭被子——

余光裏,刺眼的銀色一閃而過。

壓在上層的物品被移開後,一條素白色的項鏈靜靜躺在平整的床單上,黃銅的子彈外殼已被氧化得失去光澤,失去主人的鈴鐺孤獨地沉默著,外殼上那句‘L devotes his all life to love Z’依然清晰。

林瑾瑜終於頓了一瞬。

“咋了?”許釗見他一直站著不動,有點奇怪地走過來,順著林瑾瑜的視線往下看:“這是什麽?”他說:“誰落下的?”

林瑾瑜側過臉去,靜了好幾秒,道:“不是誰的,”他說:“一文不值。”

那條項鏈,連帶著上面那句話,都一文不值,它們那樣輕易地就被人拋棄了。

“看起來挺精致的啊,”許釗拿了起來,問:“怎麽辦?”

林瑾瑜依然說:“扔了吧。”

那個人把所有東西還給他之後走了,幹脆、安靜地走了,林瑾瑜覺得他丟掉這些,丟掉自己就像輕描淡寫地丟掉被迫帶著走了很久的垃圾。

房間並不臟,房東來看了,扯了一堆理由,一說衛生沒打掃,二說雖然是按月租,但他們通知退房通知得太晚,不肯退押金,林瑾瑜拉著行李箱往外走,說:“送你了,貪押金就貪押金,不用找那麽多借口。”

許釗心裏那種異樣的感覺更明顯了,林瑾瑜對外人總是克制而禮貌的,哪裏會這麽不留情面地直來直去。

“喂,你去哪兒啊,”許釗說:“下步什麽打算?”

“正常打算,”樓宇外,林瑾瑜眯眼看著天空,藍色的、憂郁的天空:“生活、學習、工作、還錢,該幹什麽,就去幹什麽。”

為了偷摸摸交房租以及湊張信禮的醫藥費,他找身邊所有人借了很多錢,他要一個人還。

“我還是我,”他說:“離了誰,都一樣過。”

生活的車輪從不因少了誰而停下,林瑾瑜在心裏對自己說:我不留戀一個放棄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