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生活它苦也樂

“一小時工資只開十塊?”

寒冬臘月,林瑾瑜起了個大早,頂著風花了快三個小時,才堪堪在同區不算近的地方找到了前同學馬利介紹的、說還在招人,可以打工的地方。

這是他一星期以來跑過的眾多地方的其中一個,店面看起來不大,但牌子是個連鎖,雖然稱不上響當當,但也不是沒保障的小作坊。

早餐高峰剛剛過去,這時間店裏沒客人,某連鎖面包店店員支著胳膊,沒什麽站象地靠在收銀台邊,在林瑾瑜充滿詫異的疑問聲中邊用指甲刀修著指甲邊波瀾不驚地道:“是啊,”她說:“你又不幹長期,這薪資已經算高了,不信去周圍打聽打聽,沒這價。”

林瑾瑜不太信,一小時,十塊?掃大街也不是這價吧。

他問:“工作時間多少?”

店員吹了吹指甲灰,頭也沒擡,道:“六個小時。”

一天工作六個小時,也才給60,一個月頂天了1800的死工資,還沒房租高呢。

“只招大學生,”店員瞟了眼林瑾瑜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你也看見了,工作很閑,不是時時刻刻要幹活。”

只招大學生,因為學生便宜。

林瑾瑜說:“我是同學介紹來的。”

“就是你媽介紹來的也是一樣的工資呀,”店員驚訝道:“你外地人吧,上海就這行情,本來利潤也沒多少,門面租金就夠高了,你又只幹個短期,想一個月三千?開不了那價的,你不幹有的是人幹,上海最不缺的就是人。”

其實林瑾瑜原本想的是一個月四千。

這一個星期他跑了很多地方,有招人當吉祥物宣傳合影的小店鋪、有招收銀員的連鎖超市、有家教機構,有這這那那,可一個都沒成。

哪裏都是人浮於事,簡簡單單一個底層崗位也多的是人搶,這些工作要麽錢少得可憐,要麽要求一定要集中住宿,要麽要求一定要是數學或英語對口專業的學生,別的文科科目沒幾個家長要補,一律不要人。

人們總說上海繁華,好像遍地都是黃金,隨便打拼一番就是月入多少多少萬,可其實物價一樣高,收入差距卻很大,哪怕同樣是端盤子,高級餐廳侍應生一個個風度翩翩,每月拿五六千,街邊老城區小館子服務員天天煙熏火燎,每月靠兩三千緊巴巴度日,還得擠地下室。

有無數滬飄懷著期待和野心來到這裏,最後大部分都一事無成地離開了。

“開玩笑吧,”林瑾瑜道:“太坑了,是個人都不能來這兒啊。”

店員沖他翻白眼,林瑾瑜跟她告了別,拉開門,重新走近了冷風裏。

街對面的散貨服裝店在打折,路燈尖頂上的國旗一蹶不振,只偶爾才在微風的作用下半死不活地卷卷邊,連路邊的廣玉蘭也顯得有些蔫蔫的,裹在黑色、灰色羽絨服裏的路人行色匆匆,林瑾瑜的鼻息在濕冷的空氣裏化作白氣,很快消散得無影無蹤。

“我去,這也太不靠譜了。”他自言自語了一句後給馬利回了條信息,說謝他推薦,不過這地方有點太遠了,自己再考慮考慮。

十分鐘後,馬利回:“這樣啊,那兄弟你自己看著辦,有事找我。”

面包店這工作來得其實也不容易,是馬利費老鼻子勁才想到給林瑾瑜推薦的,沒有學歷跟專業要求,也不累人,摸魚時間大把,更談不上受上級壓迫,可林瑾瑜還是覺得錢太少了。

少也沒辦法,這也就是他能給林瑾瑜提供的全部幫助了,介紹自己以前暑假為完成社會實踐作業打工的地方,別的不大好出手了,他自己也才創業不久,還沒完全穩定,大把成本壓在肩上,奶茶店裏的店員早就招好了簽了合同的,不可能說辭退就辭退一個,給林瑾瑜高薪騰地方。

林瑾瑜又謝了他一遍,戴上帽子擋風,踩著堅硬的人行道地磚,打起精神去別的地方碰運氣。

……

與此同時,另一邊,商業中心某頗大氣的夜店酒吧外。

黑白的寫意茶幾光可鑒人,十幾個十多二十歲的年輕人穿著各異,拿著簡歷或坐或站在包廂裏等著叫號,他們大多是外地人,大部分人都是看見招聘告示來應聘服務生的,但一間酒吧顯然不需要這麽多的服務生。

臨時面試廳裏,已經問過一連串問題的人事再次目測了下張信禮身高,又打量了他好幾眼,終於和另一個負責面試的人對視了眼,沖對方點了下下巴,示意這個條件還行,外形可以,學歷在這批求職者中算過得去,更重要的是還有豐富的工作經驗,基本問題對答如流,不需要任何培訓,也不用怎麽帶,立刻就能單獨上崗。

又是酒吧,總是酒吧,張信禮沒什麽表情地看著他們對眼神商量,他其實很不喜歡夜班,也不喜歡這種夜場,但好像總是在這種地方工作,從高中到大學,一直如此,因為他知道對他這種幾乎沒有任何本錢的人來說,只有在這種地方工作不違法,錢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