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小孩

天色越來越昏黑,當指針指過八點時,張信禮提著飯回來了。

林瑾瑜頭有點暈,他隱約覺得張信禮外出的時間似乎稍微長了點,這家夥平時做事一向特別麻利的,他起個床要磨蹭半小時,張信禮三分鐘不到就起了,一條龍穿戴整齊麻溜的。

可能是對醫院周圍不熟悉所以費了點時間吧……林瑾瑜這麽想。

張信禮把每床自帶的桌子拼好架到病床上,走過去毫不費力地把他托起來靠枕頭上,讓他吃飯。

幸虧張信禮是個男人……林瑾瑜長時間幹躺著沒事做開始不著四六地亂想:假如自己談的是女朋友,現在這樣讓人家女孩子怎麽辦。

坐起來以後他頭反而更暈了些,還有點惡心……不是吧,雖然醫生提前打過預防針說有些症狀可能要過幾個小時才會明顯顯現出來,但……不會這麽倒黴吧。

張信禮買的都是比較清淡的菜,還有沒放辣椒的肉夾饃,林瑾瑜自我安慰是心理作用,啥也沒表現出來,強撐著開吃,整個過程味同嚼蠟,但他盡量表現得沒任何不舒服。

放下筷子時他頭暈得不行,說了聲困了便躺了下去。

閉上眼也還是發暈,林瑾瑜裹著被子,感覺自己時夢時醒,半夢半醒……迷迷糊糊間他好像聽見張信禮在門口打電話,也不知道是打給誰,說的家鄉方言……就恍惚聽見了個“伊已”……好像在叫誰‘把你弟也帶過來’。

什麽弟……誰的弟……林瑾瑜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聽到了還是其實在做夢,他只覺得頭昏腦漲,就算閉著眼,整個世界好像也在旋轉。

張信禮那邊這個電話剛進行到末尾,林瑾瑜就毫無征兆地吐了。

那些剛吃進去不久的食物爭先恐後地沿著原路返回,擁抱醫院白色的PVC地板,胃部痙攣牽動胸腔收縮,林瑾瑜邊吐邊覺得左胸像是要被撕裂似的,撐在床邊的手彎曲成爪,手骨一根根凸起。

隔壁床的大爺“哎喲”驚呼了一聲,露出些許不適的神情,張信禮聽見動靜,朝那邊說了句“來了再說”後便掛了電話,三步並作兩步折回病房內。

病痛面前每個人都一樣狼狽,林瑾瑜一直佯裝沒事來著,所以張信禮起先毫無防備,他看見這幅慘烈景象頓了一瞬,但很快恢復了鎮靜,沒有驚叫也沒有如大爺一樣發出“嘖嘖嘖”的嫌惡聲,只是快步走到床邊,把手輕放到林瑾瑜背上:“瑾瑜,”他說:“想吐就吐幹凈。”

好在因為沒食欲,林瑾瑜本來就沒吃多少,不一會兒就吐完了。地上一灘汙穢,他肋骨如針刺一般,痛得想死,還有些筋疲力盡,張信禮看他好似暫時偃旗息鼓了,掏了張紙過來給他擦下巴,問:“還想吐嗎?”

林瑾瑜喘著氣,頭還是發暈,他臉色不好,現在的樣子也很不體面,林瑾瑜自己按著那張紙,示意張信禮手拿開,不用碰他嘴邊那些臟東西,低聲道:“沒事……你別碰。”

張信禮看著他,放在他背上的手輕輕拍著,並沒露出半點嫌棄的樣子,語氣平常地道:“我連你那個都吃過了,你還在乎這個。”

“……”

吐出來的和……射出來的,總還是有區別吧。

林瑾瑜有點窘迫,沒怎麽看他,張信禮手從他背後環著他,讓他少用點力,靠在自己身上借力躺回去,道:“我去叫醫生。”

林瑾瑜點頭,吐完之後那股惡心感沒有了,只是還是頭暈,值班醫生過來檢查了一番,問他記不記得受傷時候的情況,除了胸口還撞到了哪裏,林瑾瑜不太記得,從摔到台階上那一刻起,到保安上來發現他們的那五六分鐘他都沒什麽記憶,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恍惚間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枕部好像是有腫塊,不知道是皮下還是……”醫生大概詢問了症狀,沿顱骨摸了圈,問同事道:“這床今天已經做過CT了?那還是緩一緩,再觀察12小時……”他又對林瑾瑜道:“除了頭暈想吐還有別的不舒服的地方嗎?”

林瑾瑜答沒有。

如果僅僅是頭暈以及次數不多的嘔吐那麽有可能是可逆的腦震蕩,倒不用太擔心,靜養三到七天也就差不多了,如果是器質性損傷,那就……

一天兩次CT輻射量太大,醫生看林瑾瑜狀態還算穩定,沒給開,只讓護士來上針輸液,並嚴肅囑咐張信禮道:“現階段還是靜養為主,但要密切注意他的情況,如果出現頭痛加重或者昏迷抽搐等別的症狀要立刻按鈴。”

一席話讓張信禮本來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林瑾瑜罩在白色棉被下的胸膛緩慢地起伏著,他雙眼緊閉,眉毛不自覺地擰著,顯得非常難受。

張信禮坐在床邊,把手輕輕放在林瑾瑜額頭上,問:“就這樣幹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