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末端(下)

房間裏暖氣充盈,將嚴冬的寒氣完全隔絕在外,玻璃內側蒙著一層白霧狀的水汽,阻隔了從房間裏望出去的視線,張信禮隔著水汽往模糊的玻璃那邊看了一眼,轉身拉上了深色的窗簾。

四面寂靜,除了他再沒有別人,這是學校周圍一間很一般的小旅館,托前段時間到處看房找住處的福,張信禮如今對林瑾瑜學校周圍的房屋交易很熟悉,熟悉到如果條件允許,不經培訓直接轉行當中介應該也不會沒飯吃。

加厚窗簾的遮光性很好,拉上之後室內再透不進一絲陽光,天花板上的節能燈沒開,整個房間裏霎時間一片黑暗——這陰暗的色調也許和接下來將要發生的勾當十分契合。

張信禮拉上窗簾之後沒有動,他維持著那個抓著簾布一角的姿勢站了一會兒,好似在思考什麽東西,直到門卡的滴滴聲打破了房間裏原本死一般的沉寂。

“沒想到你會選這麽隨便的地方,”趙武傑叼著煙,大咧咧開了門,隨便用腳把門關上後沒什麽正形地靠在有開關的那面墻邊,道:“不過我不介意。”

張信禮松開了拉著窗簾的手,遠離了原本站著的地方,他轉過身走到床靠近門的那邊,反問道:“什麽是不隨便的地方?”

“嗯……其實我也不知道,”趙武傑站直了,聳了聳肩:“可能連鎖的吧,我媽總說全國都有的大品牌才值得信任……算了,還是別提那個婊子。”

張信禮道:“你叫自己的媽媽婊子?”

“對啊,”趙武傑抽了口煙:“有什麽問題,她本來就是,出軌懷了不是老公孩子的兒子,然後騙老公把他當親生的養大,不是婊子是什麽……不過很可惜,紙總是包不住火的。”

張信禮沒說話,趙武傑把煙夾在手裏朝張信禮走去:“你對我的八卦感興趣?”

張信禮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身影,平靜道:“不。”

無論面前這個人的身世有多麽曲折離奇或者催人淚下或者讓人聽了想往他幹癟的屍體上吐唾沫,他都不感興趣,只是隨口一問。

趙武傑吐出一口煙霧,在嗆人的尼古丁中眯了眯眼,道:“我想也是。”

不會有任何人對他這個雜種的惡心事感興趣。

他走到張信禮面前,用夾著煙的那只手攀上他的肩膀,舔了舔牙齒,露出個和初見時一樣燦爛的笑容,說:“我不應該隨口說那個,壞興致……不過你一定很快就能讓咱倆‘興致高昂’起來。”

張信禮低頭注視著他,趙武傑最後抽了口煙,往上湊近了點,似乎想要開始,但他還沒來得及碰到張信禮的嘴唇就被一只手攔住了。

“不急,”張信禮還是那個和看著他走進房間時一樣平靜的眼神,他把手按在趙武傑的胸膛上,隔著一個小臂的距離恰到好處地阻止了他的靠近:“我覺得先把話說清楚比較好。”

“說清楚什麽?”趙武傑沒有惱怒,只是痞笑著看著他:“419而已,怕糾纏?”他說:“沒那麽多規矩,不過……我覺得跟你上床應該會很爽,要不考慮考慮固炮?”

還沒真的發生什麽呢,就想要更多了,這大概算身體力行地詮釋了什麽叫“得寸進尺”,張信禮道:“希望你的智商配得上你的貪心……先說清楚,你要怎麽幫我?”

趙武傑沒有立刻和盤托出,他狡猾地把問題拋了回去:“問這個幹什麽,你不需要知道。”

張信禮把他推遠了點後收回了手,回答道:“否則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你覺得自己的信用度很高?”

“我的信用度如果取絕對值的話,也可以說很高吧,”趙武傑笑了笑,他瞟見張信禮面無表情地臉,改口說:“……好吧,看出來你覺得這個笑話不好笑。”

張信禮在床邊坐下,語氣不善道:“我不喜歡被耍,給你一分鐘時間。”

“別那麽兇,我們待會兒可是要‘幹起來’的人呢,”趙武傑同樣在他身邊坐下,說:“我沒準備耍你,他花了你多少錢?”

“不知道,”張信禮說:“算從來這裏開始所有的,還是他一個人用的?”

“隨你開心,”趙武傑說:“都到這一步了,當然是怎麽多怎麽來,還要我教嗎?”

……那麽算上所有的生活費、復查費、高鐵車票、房租,再加上交給林瑾瑜的工資,張信禮心算片刻,道:“可能六七千,算上在上海,也許一萬左右,我沒記過。”

趙武傑並不知道林瑾瑜被帶回家以及被帶回家之後的所有事,他道:“嘖嘖,在上海也要算上,你真貪心。”

“你應該沒有資格說別人貪心。”

“確實,”趙武傑好像很有自知之明:“我是最貪婪的那個。”

“所以你打算怎麽做,再來一出說他偷錢的好戲?”張信禮緩緩道:“就像汙蔑他偷了球衣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