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壓力

樓前昏暗的照明路燈忽然閃了一閃,張信禮聽著趙武傑荒唐的話語,簡直覺得搞笑。

他對著電話,道:“你?”

那個仿佛反問“就憑你”一般的語氣裏甚至沒有憤怒,有的只是輕描淡寫的蔑視與不屑,就像說起一條以為自己是人的狗。

“別急著拒絕嘛,”趙武傑道:“想想你的小男友,一身臟水洗不掉可怎麽辦,要是反映到他們院方事情就沒那麽簡單了,評優評獎沒有咯,還有保研怕是也……雖然我還不知道他成績怎麽樣呢。”

趙武傑循循善誘道:“跟我約一次我可以幫你們解決,可不是簡單賠幾千塊,我可以完全把這事兒揭過,就像沒有發生,沒有人丟過東西,也沒有人偷,怎麽樣?”

張信禮問:“你什麽辦法?”

趙武傑卻很鬼精地不說了:“這你別管,總之……成交不,”他說:“劃算。”

……真的很搞笑,張信禮的心情宛如現場目睹初中生cos甄子丹,大喊“我要打十個”。

他壓根沒把這號人放眼裏,“呵”了半聲,連話都懶得說了,擡手準備掛電話。

趙武傑大概察覺到了他的不屑,道:“你可想清楚了,不就是睡一覺嘛,裝什麽貞節牌坊精?”他道:“還是……你是純1?”

張信禮直接摁了掛斷鍵。

通知欄裏赫然跳出“錄音已完成”的提示,他站直了,若無其事地把手機收進兜裏,出門去找住的地方。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小把戲不是只有趙武傑一個人會用,張信禮盤算了一番,當務之急是找到那個丟球衣的邵榮,告訴他,他的球衣並不是林瑾瑜偷的,一切全是趙武傑的鬼把戲……然後把那子虛烏有的消息撤了,重新發個澄清道歉貼。

好在現在證據也有了,雖然趙武傑這人著實很鬼,沒有一個字正面承認自己做過什麽,可整體對話聽在失主耳朵裏疑點依然不少,足可以勸邵榮重新思考來龍去脈了……他原本是這麽打算的。

然而計劃好像總趕不上變化,第二天,大概是林瑾瑜斷藥之後的第三十七個小時,張信禮還沒來得及跟他說讓他找出這個叫“邵榮”的是誰,林瑾瑜就開始說他覺得頭暈。

不是突然一瞬間,持續幾秒或者半分鐘的那種頭暈,而是一直很暈,還伴隨有心慌和出汗。

起初他們倆都以為是心理作用,林瑾瑜吃過午飯後在張信禮的床上睡了相當長的時間,從下午一點半一直睡到晚上六點,期間甚至都沒翻過身。

張信禮一整個下午就陪他待在房間裏,哪裏也不去,幹什麽都輕手輕腳的,為了不弄出大響動,他甚至連壺水都沒燒。

六點,林瑾瑜醒了,他從床上坐起來,睜眼的第一句話是他依然覺得頭暈。

和焦慮發作或者什麽別的東西不同,戒斷反應導致的頭暈持續時間很長,有時甚至會從早上起床的第一秒開始持續到晚上上床睡覺,困擾人整整一天。

張信禮給他倒了熱水,詢問他感覺好不好……林瑾瑜感覺胸腔裏就像有一個彈力球,一直砰砰砰無規則地跳動:“還……好,”他說:“除了頭暈。”

“很難受?”張信禮在床邊坐下,看了看他的臉色,林瑾瑜的臉色倒還好,就是人不太有精神:“要不要買點藥?”

一陣陣眩暈襲來,林瑾瑜確實覺得很不舒服,便點了點頭。

治療頭暈的非處方藥倒是不難買,張信禮下樓,沿著街道走了幾百米,在拐角處找到個衛生站。

患者自己沒來,醫生也不好亂開藥,張信禮說是一般的輕微眩暈,也沒有什麽腦血管病,人家便給了天舒膠囊還有補中益氣丸之類的中成藥,讓回去吃,一通下來就是五六十。

連日來的奔波折騰,張信禮身上已經沒有多少錢了,加上生源地助學貸款剩下的那五百,他身上一共還有兩千塊不到。

衛生站不遠處有個水果攤,張信禮提著藥想了想,打包了份飯,又買了點獼猴桃上去——林瑾瑜很喜歡吃水果。

“瑾瑜,”他一邊開門一邊道:“給你買了吃的。”

天色已經擦黑,房間裏卻沒有開燈,林瑾瑜背對他坐在床邊,張信禮招呼了一句,他卻沒應答。

“瑾瑜?”張信禮感到有些奇怪,他又喊了一句,林瑾瑜卻還是沒出聲。

張信禮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他走到床頭把東西放了,轉到林瑾瑜面前,看見林瑾瑜坐得不怎麽直,面朝著窗外,也不說話,就呆呆地看著隱沒的夕陽。

白色的床單上歪斜地攤著他屏幕即將熄滅的手機,張信禮眼睛看著他,試探著伸手去拿,林瑾瑜對此沒什麽反應,張信禮便拿過了,看見屏幕上是一張照片。

上了清漆的紅木八仙桌上擺著個四四方方的水果蛋糕,八根蠟燭燭火如星,彩色的緞帶散開在桌面上,一家人上下三代居然難得地全到齊了,共同眾星拱月般地排開在正中間須發皆白的壽星老爺子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