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婚禮(下)(第2/7頁)

可張信禮總不說太過絕情的話,每當林瑾瑜覺得有點累了,想來一刀痛快的的時候,他總是表現得有點模棱兩可……假如他狠心一點、再糟糕一點,林瑾瑜也許早幾百年就死心了,可張信禮偏偏不是這樣,林瑾瑜時常覺得他這一生裏,除了父母之外,再也不會有人對他像張信禮對他那樣好了。

“什麽意思,說明白點啊。”

張信禮說:“你問題怎麽那麽多,閑得慌就過來幫忙。”

他顯然在轉移話題,林瑾瑜料到他是這個反應,心裏哼了一聲,沒說話了,只過去搭手,跟他一起把幾十斤的水桶提到外面去裝到大盆裏。

接親的隊伍估計要晚飯時間才到,中午陳茴家請他們吃飯,幾十上百個裝著肉、菜、飯的塑料盆就這麽擺在地上,盆邊上搭著筷子,餓了自己隨便挑一盆,而且也沒有桌子,大家端了飯就蹲地上,或者站墻角邊。

張信禮帶著林瑾瑜找了快空地,一上午體力活幹下來也累了,兩人跟倆進城討薪的民工一樣蹲屋檐下,端著盆就開始吃。

熟悉的重油重辣,由於飯和菜是混在一起的,林瑾瑜得異常小心,稍不注意就是一口花椒,跟玩掃雷遊戲一樣,因此吃得比較慢。

張信禮知道他不喜歡吃油多的,他看林瑾瑜扒來扒去,一副數飯粒的樣子,筷子伸他碗裏,把辣椒和底下浸了油的飯挑走了大半,又把自己面上一層沒油的白飯換給他,道:“你將就一下吧,回去給你下碗面。”

林瑾瑜說:“除了面還要加個雞蛋,不要白水煮的,要荷包蛋。”

張信禮說:“知道了。”

忽然一個聲音冷不防在他們斜後方響起:“你們感情還這麽好,真不容易嗦。”

林瑾瑜抖了一下,沒想到會被人看見……他轉臉過去,看見木色耳朵上夾著跟煙,跟張文斌一人捧著一盆飯,擠過來他們身邊:“沒位置了,擠擠。”

張信禮往林瑾瑜那邊挪近了點,讓出點空來,木色領著張文斌過來蹲下:“好久沒看見了,剛看你進來手上有事,都沒多聊兩句。”

“現在聊一樣的,”林瑾瑜說:“確實好久了,都以為你們不記得我了。”

“記得的,你好不一樣的嘛。”

林瑾瑜自己意識不到,他在這裏很多人眼裏都是特別的,在張信禮眼裏也是……就像張信禮在他眼裏那樣。

木色問:“你還在讀書沒有?”

他皮膚黑且糙,大腳丫子穿一雙一看就穿了好幾年的帆布鞋。

林瑾瑜隨口說:“在讀啊,我們那兒很少有人不讀大學的。”

“是哦,”木色扒飯:“看得出來,還像個學生。”

林瑾瑜怕自己說錯話,盡管他說的確實是事實,但大家都不是單線思維的小孩了,這話聽在別人耳朵裏會不會有別的什麽不好的言外之意……

其實木色沒想那麽多,雖然偶爾也會羨慕高樓大廈和車水馬龍的街道,但他對大城市並無太多向往,這樣簡單的生活沒什麽不好的,攢筆錢,再取個老婆,簡簡單單單、自然純凈。

木色說:“大學生,好好讀,以後工資肯定高。”

林瑾瑜說:“你們也加油。”

張文斌在一邊悶聲不響地吃飯,那一大盆子油、飯、菜的結合體被消滅幹凈後,林瑾瑜剛要走去放筷子,木色卻一把拉住了他,林瑾瑜回頭,看見木色從自己衣兜裏掏出三塊錢來,疊在一起遞給他。

林瑾瑜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朝他投過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還你的,”木色說:“冰棒錢。”

林瑾瑜已經完全不記得什麽冰棒錢了,那年炎熱的夏天,烈日下、水田邊陰涼處,他曾經給木色,還有木色的弟弟買過一根廉價的冰棍。

那時候木色身無分文,甚至連弟弟想吃一根廉價的冰棍,他也買不起。他自顧自把這惦念了很多年的三塊錢折好塞到了他口袋裏:“謝你那時候的好意,利息就別給我算了。”

林瑾瑜想退給他,木色的動作卻很堅決,他說:“給你就拿著啊,畢竟……我才是他哥哥。”

……

拉龍大概是下午兩三點的時候到的。

他背著把原木色的吉他,穿著校服,面龐是漂亮的古銅色而牙齒潔白,左耳上戴著銀色的圓環型耳釘,傳說祖靈靠左耳的標志辨認子輩的靈魂。

和林瑾瑜玩得最多、最熟悉的其實是他,他進門的時候很多人跟這個幾年沒回家的小輩打招呼,說他有出息,在市裏面讀書還自學音樂。

拉龍喝了一杯酒,進門直奔木色這邊找他哥哥,他一路招呼打過來,發現林瑾瑜居然也在,著實驚喜了一下。

一大堆小孩圍著他想玩他的吉他,林瑾瑜也挺高興,把那套老友敘舊的流程又走了一遍,拉龍說:“瑾瑜哥,沒想到還能碰見你,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