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械鬥(4)

高武滿身都是土和血點子,他握著那把同樣全是黃土的刀,擡起手臂,用袖子揩了一下流到眼睛裏的血,喘著氣,道:“跑啊,有本事你再跑啊?”

“我操你大爺的……”林瑾瑜一邊喘一邊說。

說完這兩句,沒人再廢話,高武用刀分別指著張信禮和林瑾瑜點了點,接著悶聲不吭撲了上來。

張信禮只得回轉身迎上去,他對高武道:“你他媽真瘋了嗎?”

高武現在什麽話都聽不進去,他握著刀對著張信禮橫劈豎砍,步步緊逼。那把危險的彈簧刀好幾次都堪堪挨著張信禮的胸口、肚子擦過。

刀這種東西不比棍棒,它太輕便了,揮舞起來間隔幾乎為零,自然也沒什麽空隙能讓人趁虛而入。張信禮為了在有限的條件下應付這種危險局面,不得不冒著極高的風險去抓高武的胳膊,試圖制住他拿刀的手。

他盡量和高武保持距離,不讓對方有做出捅這種殺傷力較大的動作,或者有劃傷他脖頸等要害大動脈的機會,沒急著出手,只先消耗對方的體力。

雙方拉鋸了數個來回,高武本身一直在失血,消耗一番後腳步開始虛了。張信禮看準機會,利用那堆沙子,腳一踢帶起一溜瀑布似的沙簾對著高武眼睛的方向就是那麽一下。

下三濫的把戲其實大家都會,實在實在逼急了沒人不用。

高武吃了自己老把戲的虧,一時迷了眼睛看不清周圍,張信禮趁機從側面接近,一把掐住了他手腕。

高武開始拼命掙紮,他手是被制住了不錯,可手腕翻轉間仍然在張信禮前臂上劃出了大大小小三四道傷口。張信禮一邊跟他角力,一邊提膝試圖踩他膝蓋讓他跪下來。

兩個人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高武又怎麽可能讓張信禮輕松如願。只見他死都不肯松開刀,腳步騰挪間,他一邊躲一邊瞄著空档,一腳踹出去試圖攻人下路……這又是陰狠而且不要臉的招數了。

張信禮不得不躲,高武趁機用左手從右手手裏接過刀,對著張信禮腹部就要捅下去。

林瑾瑜兩只小腿仍然在抽筋,他嘴上把高武全家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可還是阻止不了這兇險的一刀。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張信禮眉頭緊緊皺著,放棄了那些謹慎小心的路子,右手下伸,直接用手抓住了高武的刀。

鋒利的刃口在動能的作用下瞬間就割開了皮肉,張信禮用鮮血淋淋的手抓住了那把刀,讓它再不能前進一分。

高武陰戾的眼神盯著張信禮的雙眼,頂著刀開始前沖,張信禮身不由己地後退了好幾步,他手上的血和高武臉上的血一起滴滴答答打在地上,甩出一串血點子。

那把刀鋒利的刀尖離張信禮腹部只有幾厘米不到的距離,林瑾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一只腳緩得差不多了,拖著抽筋的小腿勉強站了起來。他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沖過去,又怕像上次一樣弄巧成拙,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就在這三邊都僵持住的當口,忽地從遠處草窩窩裏沖出一個人來。

高武正使出了吃奶的勁,惡狠狠一副要把人剁了的樣子往前刺,忽然冷不防被人箍住了手臂。

那是一根足有成年人手腕粗的木棒,張文斌雙手拿著木棒的兩頭,就像做了個簡易枷鎖一樣,一把從背後制住了高武,接著往後一倒。

木色緊隨其後,兩人配合默契,一個貼地鎖人,一個抓住機會用膝蓋壓住高武前臂,好死不死終於把那把刀打掉了。

這兩個人的加入徹底扭轉了局面,高武被壓在地上再動彈不得。林瑾瑜一瘸一拐地跑向張信禮,忙去看他的手。

他張開嘴,詢問的話還沒說出來呢,就見張信禮臉上神色沒半分放松的意思,反而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把林瑾瑜扯到了自己身後。

路邊的草叢、破敗的磚墻,還有高聳的沙堆後面開始湧現出一個又一個身影,全是十五六七歲的年輕男生,每個人手裏都拿著五花八門的家夥,什麽木棍、鋼管、剩一截的自來水管子、自行車鏈子,拿啥的都有。

他們像蟻群一樣匯聚到張信禮身前面朝著高武,各個身上一股兇悍之氣,拿家夥的手蓄勢待發。

與此同時,另一大波烏秧烏秧的人從另一個方向朝這邊走了過來,每個人手裏也是雜七雜八的玩樣。

林瑾瑜定睛一看,沖在最前面的可不就是先前被揍得哭爹喊娘的幾個高武的小弟嗎?

兩股人匯聚到一起,以躺在地上的高武為邊界線,面對著面,互相指著對面就是好一通罵罵咧咧……兩邊全加在一起足有百人,七嘴八舌對罵起來,場面相當壯觀。

火紅色的夕陽一半隱沒進了群山,數百名年輕人站在最後的余暉裏對彼此進行言語攻擊和辱罵,他們昏黃的影子被一簇簇拉長,像是無數惡毒的長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