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洗澡(2)

兩人胡鬧了一番,張信禮幫他把洗不到的地方都洗幹凈了,趿拉著拖鞋準備走。

林瑾瑜叫住他,道:“等等,”他說:“你出那麽多汗你不洗澡的嗎?”

“洗啊,”張信禮說:“你洗完了我洗。”

“你現在就可以洗了,”林瑾瑜說:“我只倒了半壺開水,還有半壺,夠用了。你現在洗的話,我還能幫你搓個背什麽的,禮尚往來,不欠你人情。”

“我沒那麽斤斤計較。”張信禮說著要走。

“不行,”林瑾瑜道:“你現在不洗我那半壺水不是白留了,我好不容易發一回善心,趕緊的,別磨磨唧唧。”

張信禮啞然頓在原地,林瑾瑜不由分說站起身去拎了壺過來,另外拿了個桶,壓井兌好了涼水,招呼他坐下。

張信禮只得脫了衣服坐下,林瑾瑜推他,讓他轉過身去。

兩人原地掉了個個,這次輪到林瑾瑜伺候張信禮。他把水擰幹了,重新洗了一遍毛巾,覺得手感怪怪的,有點不對。

林瑾瑜在昏黃的燈光下仔細端詳了一下自己手裏的東西,嚷道:“喂,這好像就是你的毛巾吧,你怎麽用你毛巾給我洗澡。”

“是嗎,”張信禮說:“你不是掛在左邊的嗎,我拿的左邊那條。”

“肯定拿錯了,”林瑾瑜說:“你毛巾用得久,硬很多,我的是新拆的,比較軟,而且雖然都是藍的,但你毛巾上印的是史努比,我那條是流氓兔。”

“我沒仔細看。”張信禮說。

“略,馬大哈。”林瑾瑜開始給他搓背:“不過也好,省得我親自去換了。”

天色漸漸黑了下去,屋門口吊著的老舊鎢絲燈向四周投射出橘紅色的燈光,讓一切景物都好像蒙上了一層橘黃色調的老照片濾鏡。

燈光下張信禮寬闊的肩膀和脊背也泛著令人覺得十分溫暖的暖色意味,他雙手手肘撐在膝蓋上,微微弓著背,顯出凹陷下去的、分明的脊椎中線,小麥色的背肌上部橫橫豎豎地分布著幾道凹陷的疤痕。

“你這怎麽弄的?”林瑾瑜修長的雙手沿著他的脖頸,一寸寸往下,撫過他緊實的背肌與腰線,還有哪些疤痕,道:“總不是摔的吧,誰摔跤大背朝天的。”

“什麽?”張信禮問。

“就這個啊,”林瑾瑜用拇指摹了一下最長、最為猙獰的那道,它斜斜地位於肩胛骨之上,微微下陷,呈淺淡的白色,仿佛一道駭人的凹槽。

“我不記得了,”張信禮說:“我身上很多疤,看得見的地方還好,背上我看不見,就不記得了。”

“比如呢?”林瑾瑜問他:“你記得哪些?”

張信禮於是把手亮給他看:“這個是小時候收谷子的時候鐮刀割的。”

林瑾瑜越過他的肩背去看張信禮的手,果然看見一道暗紅色的、粗硬的增生性疤痕從他左手手腕部一直蜿蜒到手背虎口。

“肚子上也有一道,小時候我媽讓我去田裏給我爸送雞湯,剛下過雨,路上都是泥濘,結果我踩滑了,摔下去的時候想都沒想把湯碗抱在我懷裏,燙了一個疤。”

“哦……”林瑾瑜道:“你爸最後喝到了沒?”

“喝了,”張信禮說:“湯一滴都沒撒,只是我燙了一個疤。”

林瑾瑜聽著他淡然的描述,幾乎可以透過這些毫無修辭手法可言的白描式話語想象出數年之前那個幼小而倔強地在這片土地上奔跑的身影。

他岔開了這個話題,懶洋洋道:“榮幸不,這可是我第一次給人搓背。”

張信禮低著頭,道:“……這也是除了我媽以外,第一次有人給我搓背。”

“你這麽大了你媽還給你搓背啊。”林瑾瑜驚道。

“小時候,”張信禮無語:“想什麽呢。”

“哦,原來我是你第一個男人,”林瑾瑜挑眉戲謔道:“Oh, at your service! ”

“什麽意思,”張信禮問他:“聽不懂。”

“就是……”林瑾瑜一邊舀水一邊道:“樂意為你效勞的意思,service, 服務、效勞。”

“哦……”張信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記住了。”

“你英語成績好嗎?”林瑾瑜閑著也是閑著,索性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題跟他閑聊:“我英語還行,主要比較愛看電影跟美劇,有時候自然而然就跟著學了點。”

“不好,”張信禮抹了一把後脖子上的水,以免它們流進耳朵裏:“英語不及格。”

林瑾瑜吐了吐舌頭:“哦,那你比較擅長哪一科啊。”

“沒特別擅長的……”張信禮想了想,說:“數學吧,數學還可以。”

林瑾瑜最頭疼的就是數學,經常在及格線邊緣徘徊,最擅長的則是語文。

他是班裏很少見的語文成績名列前茅的男生,班主任每次開月考總結大會的時候,一定要掛在嘴邊的話就是:有些同學偏科太嚴重了,這可不行啊,你弱科那麽一點分,你隨便學兩下你往上躥個幾十分不成問題啊,比如這個林瑾瑜,你數學哪怕有語文三分之二的分你都不是現在這個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