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回家吃飯

一直等到明晃晃的日頭不再如刀子一樣懸在人的頭頂,等到稻田裏重新又出現別人忙碌的身影時,林瑾瑜才淌到田埂邊上,呼出一口氣,“當”一聲把鐮刀扔回到地上,拉開自己的衣襟大口喘氣。

他覺得自己一輩子也沒一次性出過這麽多汗,林瑾瑜本身其實是一個不怎麽愛出汗的人,出汗也是後背出,臉和脖子幾乎不出汗。

以前在學校跑1000米的時候,有些同學跑完真的跟從水裏撈出來一樣,他則頂多背上有點汗意,正面看上去跟沒事兒人似的。

而現在,林瑾瑜感覺自己身上每一個毛孔都打開了,在不停往外冒汗,汗水匯成一股一股,小溪一樣從他背後流淌下來,手臂上都滿是氤氳的汗意。

他反手抹了一把後脖頸,摸到一手的水。

這種感覺難受間又莫名地透著一股爽……林瑾瑜從田裏出來,踩上堅實的硬土地,甩了兩下腳上的泥巴,走回先前休息的樹蔭下。

已經下午三點過了,氣溫沒兩點的時候那麽熱,林瑾瑜走過去,在他身邊一屁股坐下,把張信禮碰醒了。

張信禮帶著點茫然地睜開眼,看到林瑾瑜坐在身邊,像一只河馬一樣,拿起水瓶一通狂喝。

“幾點了?”他問:“怎麽不叫醒我?”

林瑾瑜撩起衣服下擺擦臉上、額頭的汗,又扇領子瘋狂散熱,他道:“三點二十,因為懶得理你。”

他把水瓶遞給張信禮:“喏,起來幹活了。”

張信禮接過了,喝了口水,站起來,果然直接往田裏邊走,準備接著去幹剩下的活。

林瑾瑜在背後喊他:“喂,”他說:“你有沒有什麽任務正式分配我的。”

張信禮道:“沒什麽了,這片收完就只剩打谷,然後曬幹,你不會那個。”

“哦,”林瑾瑜說:“你去幹活吧。”

張信禮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從兜裏掏出一包紙巾遞給他,道:“這個給你用。”

林瑾瑜接過了:“謝謝。”

他看著張信禮的身影慢慢遠去,走入那片齊腰深的青黃之中。然後他在原地歇了大概半個小時,等汗不再一股一股像擰開了水龍頭一樣往外冒之後便站起身來,走去堆稻谷杆子的一邊,彎腰抱起一捆收割下來的稻谷,腳踩在踏板上,踩動滾輪,一叢一叢地打下金黃的谷粒。

張信禮在遠處聽見動靜,有點訝異地回了一下頭,但是什麽也沒說,只看了林瑾瑜一小會兒,便接著彎腰繼續他的工作去了。

在幾乎沒有間隙的忙碌中,日頭漸漸西斜。

張信禮抱著最後一捆稻谷走上田埂邊,把它放入那種老式的、原始人力打谷機裏,打下最後一把谷粒,把杆子丟到一邊,拍了拍手上的灰,道:“行了,今天到這兒,收拾下回去吃飯。”

聽到這句話,林瑾瑜一下松了勁坐到地上:“我的媽,可算完了。”

“餓了沒?”張信禮問。

“餓得我前胸貼到脊梁骨了。”林瑾瑜回答。

張信禮開始歸置東西,他一邊把打好的谷粒裝起來,一邊道:“那你回去先吃點別的,飯要現做,一下可能吃不了。”

林瑾瑜本來以為工作結束,馬上就可以吃飯了,聽到這個消息瞬間沮喪起來,說:“哦,那走快點。”

張信禮把輕一點的給林瑾瑜拿著,重東西都背到自己背上,道:“走吧。”

林瑾瑜耷拉著拖鞋,提著東西跟在張信禮身後,看著他拎著換下來的那雙紅白色回力鞋,赤著腳走在山間的土路與野草間,每次邁步時隱隱可見他腳踝上方突起的韌帶與筋骨。

一只褐色帶棕黃斑點的松鼠從茂密的樹冠間竄下來,竄到一半發現有人,又驚叫一聲又著急忙慌地竄了回去。林瑾瑜還是第一次見著活的松鼠,十分好奇,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張信禮在前面問他:“你怎麽會用那個打谷的?”

“哪個啊?就那個踩踏板的嗎,”林瑾瑜說:“我坐在後面看你用那麽多次,看都看會了好伐,又不是什麽高科技。”

“哦,”張信禮說:“你還看我啊,我以為你凈玩手機去了。”

林瑾瑜說:“我倒是想眼不見為凈來著,奈何你家那地裏就你一個人,沒有其他目標物,我想不看也沒轍啊,只能被動接受你出現在我的視網膜上。”

“看一會兒就會了啊,”張信禮慢悠悠地說:“還不算笨。”

“廢話,”林瑾瑜道:“很多東西我不會做是因為我沒有學過,不是因為我沒有學習能力蟹蟹。”

他語氣裏那股濃濃的認真與不服氣的意思聽得張信禮覺得很逗,於是有意逗逗他,道:“有學習能力割谷子還那麽慢呢,”他說:“兩點四十多到三點二十,那麽久時間就收了那麽點。”

林瑾瑜萬萬沒想到自己費了精力幫他忙,這人不表揚表揚也就算了,居然還冷嘲熱諷上了,當即十分生氣,怒道:“肯幫你就不錯了,還在這兒挑三揀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