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們結婚(正文完)

按照計劃傅珣周二就會回來,因此周一陸荷陽在去學校的路上想,是否應該今天多加一會班,好在明日騰出更多空余時間來。

今日課程排得很滿,上午是心理學的專業課,下午是全校的通識課,答疑到四點半才結束。等踏出教室的時候,溫度比早上出門時又低幾度,潮濕的感覺更重,每走一步都像是被打濕羽毛的雁,負重飛行。他將剛剛洗凈還泛潮的手藏進口袋禦寒,走出教學樓。

剛邁出去幾步,背後跟上來一個人,以為是學生,陸荷陽微微側過頭,去覷那個影子。比自己要更高一些,也是雙手插兜,看起來似乎在模仿自己。

他擰著眉徹底回過頭,表情一瞬間松弛下來。

“傅珣?!”陸荷陽不可置信地低頭看手機,確認日期,話沒來得及說完,被對方一把扯過手腕,拽至無人的樓後。

一整墻深紅色的爬山虎,如攀升的火焰,陸荷陽後背抵在那裏,被傅珣咬著嘴唇親吻。是很強勢的吻法,齒與齒磕碰在一起,不斷噬咬和吸|吮,陸荷陽對這份近乎掠奪的思念沒有半分招架之力。

傅珣身上帶著寒風的冷冽,和從歐洲擷來的一絲聖誕玫瑰的淡香,似乎是一下飛機就趕來這裏。

下一堂課即將開始,許多學生熙熙攘攘湧來,樓前人聲如沸騰的水,浮泡叠起,喧鬧不休。傅珣拉開大衣,將陸荷陽往深處藏了藏,吻沒有停,只是漸變為春雨般的悱惻纏綿。

等四周重新寂下來,傅珣才允許他呼吸,額頭抵著他的額頭,垂著目光審他眼鏡後因缺氧而迷蒙的雙眼。

“你提前回來了?”陸荷陽無意識地攥緊傅珣大衣裏的襯衣衣領。

“嗯。我不放心。”

兩個人嗓子都是啞的,沉得似乎隨便說句什麽都像是情話。

“有沒有想我?”

“沒有。”陸荷陽笑,鞋尖抵著傅珣的鞋尖。

傅珣就用手掌捏他的腰。陸荷陽笑容擴大,像收不攏漣漪的一池湖水。

“想了,想了。”

討饒過後,又斂一斂神色說:“真的想了。”

不能更真的那種真。

傅珣滿意了,放開他後退一步:“回辦公室?”

“嗯。”陸荷陽回應,兩個人從樓後走出來,不約而同選了靠近音樂教室的那條路。那裏人沒有這麽多,靠近情侶坡景色也要更好。

和剛剛趕回去幹活的心境大不一樣,現在只想肩並肩多消磨些時候在路上。

“你著急回來,我是不是影響你工作了?”

“交給徐澗中了,他還在那邊收尾。”傅珣說,“順便幫他妹妹挑個學校。”

又解釋說:“他答應徐令妤去歐洲深造了,應該明年開春就走。”

“很為她高興。”陸荷陽想起,在救生艇上,徐令妤提及她高中就在國外念書,已逾九載,主修建築學,學術做得很好,偏偏大學畢業一回國,被兄長認為婚姻才是她人生的唯一意義,她無法認同。

每個人都應生來即有權利,做自己想做的事,愛自己想愛的人,度過自己認為有意義的人生。

行至半途,眼睫重一下,沾上濕。

“下雪了。”傅珣說。發上開始積累來不及化去的白,將瞳仁襯得烏黑。

陸荷陽擡頭,看到從望不盡的高處灑下紛揚細雪,像極了高二時憑欄,和他隔空一起見證過的那場晶瑩剔透的年少歡欣。

十一年前的雪花,從彼時下到今,身側的人還在。

路過音樂教室,門半開,內裏空無一人。傅珣興致盎然,拉著陸荷陽走進去。

看到傅珣在琴椅上坐下,打開琴蓋,身後窗框外暈開的皚皚光線將他的五官輪廓映照得溫柔。陸荷陽立在那,做他唯一的聽眾,一開始眼裏藏著笑,以為他一定不出所料地彈出跑調的音符。

待旋律如清泉一般靈動流淌,陸荷陽端正神色,他忽而覺得傅珣今日看起來很不一樣。每個黑白鍵都敲得極準確,手指的動作也標準,他脊背挺得很直,不時擡眼目光沉沉看向他,沒有一絲玩笑的成分。

這一次彈的也不是《卡農》,是一首娓娓道來的抒情曲,聽曲風似乎是舒曼,但他並不精於樂器和樂譜,沒能得出最終結論。

一曲終了,余音未絕時,傅珣放下琴蓋,走至他的面前。

“這是《童年情景》的終章。”他說,“是舒曼寫給未來妻子的。”

這樣一說,陸荷陽倒有些印象。音樂家舒曼和克拉拉年少情誼,戀愛時卻遭克拉拉的家人反對。兩人相隔異地杳無音信之時,舒曼追憶二人點滴,寫下鋼琴小品集《童年情景》。他將難忘的生活片段珍珠一般串入每一段樂章,只有他們自己彈起時,才能心領神會其中的秘密與妙趣。舒曼把它寄給遠方的克拉拉,寄托自己熾熱的愛情和思念。他們的愛情打動了無數人,最後他們沖破阻礙,在祝福中結為伉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