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做你的愛人(第2/3頁)

傅喬羽隨即深吸了一口氣,可能覺得在一個小輩面前說這些不太體面,又收斂了失控的表情:“後來傅珣這小子在船上,我也給他打過電話,我好話說盡,結果他罵了我一頓。”

他從口袋裏掏出煙盒,抖出一枝來,放在鼻下細嗅,露出迷醉的神情:“是他不識好歹,你總不能還說我沒給過他機會。”

陸荷陽渾身像浸在冰水裏,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你一定會遭報應的。”

“報應?”傅喬羽如聽笑話一般,失笑著站起身,“現在在水裏做水鬼的可不是我。”

“行了。我看你也不知道傅珣的生死,挺沒意思的。”傅喬羽指尖捏著煙打開門,程東旭伸手進衣兜裏,掏出打火機,傅喬羽擺擺手,將煙插回煙盒,隨手裝進口袋。

“我信佛,戒了。”

傅喬羽走後,陸荷陽脫力般地往後跌了一步,被留下的程東旭穩穩扶住。

“哥,你沒事吧?”

陸荷陽只覺精疲力盡,取下眼鏡狠狠揉著眉心:“沒事。”

程東旭從床下拎了一個手提袋上來又說:“我一聽說這個消息就趕著來,想著給你們帶一點換洗衣服和現金。”

他拉開手提袋,最上面一件是傅珣常系的羊絨圍巾,他手停在那,喉頭有點堵:“珣哥他……不會有事的。”

陸荷陽拍拍他的肩,又說謝謝。

程東旭擦了擦眼睛:“剛剛站我旁邊的姑娘,是珣哥的秘書程奚。”

“我們都站在珣哥這邊的,但是我們合同簽在集團下面,珣哥不在,傅喬羽勢力很大,他要求我們同行,我們也沒有辦法。”

陸荷陽明白他的意思:“理解,我不會怪你們的。”

“害,是,都是打工人嘛。”程東旭咧開嘴苦笑,“不過你放心,要是珣哥真的回不來,我就辭職。”

“這是兩碼事。”陸荷陽說,“辭不辭在你。”

程東旭撓了撓頭又說:“我看你狀態也不是很好,這幾天受驚挨凍的,要不你先回嘉佑市,我在這邊等消息。”

陸荷陽領了好意,搖了搖頭:“我跟學校請過假了,想自己在這邊等。”

畢竟兄弟情深,程東旭也能理解,只好妥協:“那這樣,總住院也不是事兒,一會我在碼頭附近給你開個賓館,你出院以後直接去那邊住。等過幾天,你想回了,就跟我說,我給你訂機票。”

陸荷陽點點頭,也無余力考慮其他,只得再三表示感謝。

他本抱著小住的想法,想著三天,最多三天怎麽都會有消息,卻沒想到五天後,依然毫無音訊。碼頭設立的救援指揮部已經到了看到他就知道他為何而來的地步,然而卻沒有辦法給他一個他想要的答案。

事故死亡人數明確記錄在案的已經超過30人,主要是處於底層的船員與乘客,因為水流灌入太急,沒有來得及逃生。事故發生的第十天,救援指揮部決定用浮船塢的方式進行沉船打撈。

前天下過一場雨,會落的樹葉都已落盡了,四季常綠的倒還幸存一些,氣溫又降幾度,濕意如刃,劈肌刮骨般的。陸荷陽縮了縮脖子,將臉更深地埋進圍巾裏去。

那是傅珣的圍巾。

他被同意和其他乘客家屬一起坐在指揮室,觀看從遙遠海域傳輸回來的打撈畫面。

陰郁的天空與灰色的海面相連,海鳥低飛盤旋,浮吊船將沉船整體起吊,巨大的綠洲號轟然劈開水面,水流從兩側湍急下墜,露出最前端的一個角。

船身布滿汙泥,桅杆上纏繞水藻,鋼板因為巨大的水壓而變形。

沒人看得出它曾經的輝煌。

在蔚藍的海域乘風破浪,有穿紅裙翩翩起舞的墨西哥女郎,有最熱鬧的酒吧,炙熱的賭場;承載無數家庭的歡樂、遠行的憧憬,承載徐令妤逃離桎梏、赴歐深造的夢想,還有傅珣抽了一半的煙,他動情的吻和擁抱。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像海面的泡沫,碎得幹幹凈凈。

在聽到船艙內部發現仍有遺體的時候,陸荷陽鼻腔發酸,垂下目光,用手指攥緊了掛在脖頸上的戒指。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強忍住流淚的沖動,站起身走出去。確認遺體身份的工作耗時冗長,他在這裏等,只會更加煎熬。

冷冽的空氣使他稍微冷靜了些,但腿抖得幾乎走不了路,他就蹲在門邊,蹲了足足十分鐘。直到有一個工作人員發現了他,問他有沒有事,他撐著墻強行要站起來,可腿已經麻了,針紮似的。太苦了,又太狼狽,倒使得他笑了出來,他吸了吸鼻子回答:“沒事,就是腿麻了。”

對方目露同情,然後要了一輛車送他回賓館。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下的車,怎麽進的賓館大門,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進入電梯摁下按鈕,等他回過神的時候,電梯門打開,進來兩個來旅遊的女大學生,像擲進來一筒點燃的爆竹一樣噼裏啪啦地講話。一個神采飛揚說“剛剛那個男的好帥”,另一個由衷感慨“真的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