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日快樂

陸荷陽在新庭別墅生活的一周後,他終於見到了陸珣。

彼時他吃過晚飯,打發了任姨去休息,自己在沙發上翻看一本叫《窄門》的書。他已經逛遍了這幢別墅的所有角落,熟稔了這裏的日出與日暮,同時也悲哀地發現並沒有留給他任何可以逃走的機會,而貧乏的電視頻道也已經不足以打發他的時間。

門被從外面打開,這一周除了任姨,他是第一次看見這扇門裏走進別的人。

一開始有些逆光,待來人完全站在玄關,從皮鞋裏伸出腳再踏進黑色的居家拖鞋裏時,他辨認出這正是將他關進來的那個人。

其實說來也就七日未見,與之前的十年相比,算不上什麽,但陸荷陽的直覺告訴他,陸珣完全變了一個人,於十年前,於七日前,他都大大的不同了。

陸珣穿著一套修身的高級西服,系著深藍色暗紋領帶,額發向後梳去,之前懶散的痞氣化為一種強勢的淩厲,他闊步走進來,一邊伸出食指將緊系的領帶扯松,一邊將左手拎的盒子小心放在茶幾上。

陸荷陽直起身,盯住那個精美的紙盒,有一面鏤空出一塊透明的部分,讓他看見裏面的內容。

“生日快樂。”陸珣的聲音有些疲倦,但還是做出昂揚的尾音。

“實在太忙,但今天總是要來的。”陸珣沒從陸荷陽冷淡的臉上得到任何熱情的回應,只得俯身拉開盒上淡藍的絲帶,將整個蛋糕端出來,糕體是深藍色的,別致地雕琢出星空的效果,絢爛奪目,奶油香氣馥郁,藍莓的酸很好地中和了奶油的甜。

看著陸珣眉宇間鄭重其事的模樣,陸荷陽只覺得可笑。事實上,面前這個人並沒有和他一起過生日的習慣,甚至是厭惡和他一起過生日。

回到陸家的三年,每一次他生日,陸珣總是以各式各樣的理由逃出去,網吧、補習、打球,什麽都好,只要不將他按在桌邊,給陸荷陽唱生日歌,以弟弟的身份,看他吹蠟燭,吃他切下來的第一塊蛋糕。

當然他也從不為陸荷陽準備禮物,陸秉文夫婦恨不能將全世界拱手相讓,就差摘天上的星星,根本不差他那一星半點。

陸珣覺得,陸荷陽生日儀式上的一切,都令人惡心。

程東旭也勸過他,說陸荷陽久別歸來,自然受偏愛些,尤其是這些年,在外面大約也過得不好,何必較這份真。嚴格算起來,他過過的生日比陸荷陽多出三倍。

但對陸珣來說,計算方式並非如此。

陸荷陽回到這個家的那一天,正好是陸珣15歲的生日,然而,陸秉文夫婦沉浸在喜悅中,完全地遺忘了。

盡管後來他們補了一份生日禮物給他,但遺忘與忽略早已成為不可更改的結果,在他最敏感的時候讓他從希望到失望也是不爭的事實。

陸珣認為,他可以不過前面那些生日,卻必須要過15歲的。

陸荷陽奪走了他的一切,連帶這一天。

這之後他的人生,每一日都在被陸荷陽剝奪。

從心到身,從獨特性到獨立性。

他再也不是從前獨一無二的陸珣了。

“很好玩嗎,陸珣?”陸荷陽將書放下,冷眼觀察他的反常,無視他的殷勤,“監禁,監視,連一句解釋也沒有?”

“這家蛋糕很有名,我特意叮囑不加蜂蜜。”陸珣置若罔聞,仍舊俯身插蠟燭。他右手手背上的傷口已經拆線結痂,破口周圍的皮膚醜陋地攢起,拱起一道深紅色的新鮮的瘢痕,看起來並不美觀,有很大可能留疤。

但相比歉疚感,憤怒更牢牢占據著陸荷陽的內心。他忍無可忍地站起身,與陸珣平視:“我要出去。”

他幾乎數遍了院裏玫瑰花的每一片花瓣。

他無法忍受這樣的生活。

陸珣卻在他身側坐下,拍拍沙發,用不容置喙的語氣說:“過來吹蠟燭。”

陸荷陽垂下眼眸睥睨著他,僵持未動。

這樣的抗拒盡管在意料之中,還是加劇了陸珣的煩躁,他又扯了一把領帶,但實際上已經夠松,暴露出大片裸露的鎖骨。

“吹了蠟燭我回答你。”

陸荷陽這才動了,也不坐,敷衍地低下頭就要吹。陸珣拉著他的手腕將他按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用掌心壓住他的唇:“先許願。”

隨便吧。

他其實也不是不知道,龍鱗要順著撫,不是不知道,怎麽才能叫陸珣舒服。

陸荷陽閉上眼,再睜開時,客廳的頂燈滅了,只留下一盞昏黃的落地燈,襯托著蛋糕上閃爍的明亮火光,在陸珣眼底跳躍。

“吹吧。”

蠟燭滅去了。頂燈卻沒有立刻被點亮,陸荷陽不知所措地望向陸珣,他的身影被投在墻上,夜色將他變得朦朧而陌生。

“切蛋糕,把‘生日快樂’四個字給你自己。”陸珣往他掌心塞進刀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