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二卷 ·終

余黛嵐領著下峰弟子,半請半挾著將五大門派眾人帶離山門,或留或拘,分別安置。

岑伏二人連同遠道而來的李望塵,跟著謝秋石,一路進了中峰出雲堂。

謝秋石略一拂袖,幾人在窗邊案前隨意坐了。

侍童奉上茶,替伏清豐備了酒,伏清豐轉著簇新的酒盞,笑道:“謝掌門出去一趟,本事長了不少,隨便一鬧騰,就叫我們占了上風。”

謝秋石自然聽得開心,笑嘻嘻支著下巴趴在桌上,轉著眼珠巴巴看著幾個弟子,目光似是在說:“再多誇兩句。”

岑蹊河睨了他一眼,輕咳一聲,正色道:“謝掌門,適才你說回武陵路上經過東陵……對於曲江靈山幾弟子之死,你可有何眉目?”

李望塵也道:“恕在下直言,在下曾有幸把玩過謝掌門手邊的佛珠,那些屍身上留下的珠印,看起來確實出自謝掌門的手筆。”

謝秋石眨了眨眼睛:“怎麽,你也跟著外人一道懷疑我?”

岑、李二人對視一眼,均是笑著搖了搖頭。

謝秋石扯著兩邊嘴角做了個垂眉喪目的鬼臉,喝了口茶,才慢悠悠地將一路見聞逐一講了,從幽冥教異動講到桃源村狐啼,從百花谷大戰幽冥仙子講到別苑“夜戰”武陵仙君,講得生動詳實、眉飛色舞,直聽得三人臉上紅一陣青一陣。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果然是幽冥教那群妖女。”伏清豐嗆了口酒,搶聲打斷道,“她們到底是何居心,不僅對武陵各宗狠下殺手,竟還暗算平民百姓?”

“清豐。”岑蹊河蹙眉道,“那四名弟子之死,掌門並未親眼所見,尚不能歸咎於幽冥仙子。”

“除了她們,還能是誰?”伏清豐疑道,似乎又想起了什麽,他一拍腦門,叫道,“對了,那其中一個曲江弟子手上留下了女子塗抹的蔻丹,這不就是鐵證?”

李望塵剛想應和,就見謝秋石“嘖嘖”兩聲,搖頭道:“她們可不會用爪子撓人,只會‘哢嚓’折了你的臂膀。”

岑蹊河動作一頓,盯著他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

“大概能猜到些。”謝秋石長嘆了口氣,“我適才提過,探訪死人坡的時候,我無意間聽到了那兩個幽冥弟子在講話……”

岑蹊河頷首道:“她們似乎也對東陵異動的來源有所疑慮。”

謝掌門淡笑了笑,道:“她們初到東陵之時,並未自稱狐仙,那狐仙之說,是死人坡鬼哭事發後編出來搪塞百姓的借口——你們說奇不奇怪?她們雖然大興土木建造神廟,又伺機四處發放‘金縷衣’,卻不知道這金縷衣,會把好端端的人活生生變成鬼。”

“既不知道金縷衣的作用,又怎麽能布下這個局?”伏清豐叩了叩桌面,“祝百淩不信任她們?”

謝秋石搖頭。

岑蹊河沉吟道:“你是認為,就連祝百淩自己,也不通曉金縷衣的功效?”

謝秋石嘆了口氣,順手拿過伏清豐手中的酒盞,送到嘴邊抿了口,輕咳了兩聲:“剛到東陵時我問過燕赤城,就連他也弄不明白那金縷衣究竟是何物——我們只知道,東陵村民將之奉為消災平禍、救亡養身的異寶,仰仗著它扛過了連月的天災,又治好了頑痼沉疴……”

“幽冥教分發金縷衣時,只發給女子,不理男丁,不僅照拂廢疾,而且體恤勞苦。以祝百淩矜憫無辜女子的秉性,她最初,恐怕還真不是想借刀殺人。”杯中酒盡,謝掌門手指一彈,空酒盞杯緣貼著桌面,滴溜溜地轉了圈,“現在想來,彼時她大概真的錯將那金縷衣當做了醫死人肉白骨的靈物,也真的想將這靈丹妙藥慷慨施予凡間苦命的女子,只是她既沒想到靈丹妙藥外皮之下藏著劇毒,也沒想到那本該發給女子們的金縷衣,最終竟沒有一件真正能穿到女子身上……”

眾人啞然。

伏清豐訥訥思索許久,才開口問道:“所以,這與那死去的四個弟子又有何關系?”

謝秋石用手指點了點桌面:“雪杉說,那四個死人裏,兩個剛剛辟谷,一個靈髓初成,還有一個鑄成了一半仙骨。”

“辟谷、煉髓、鍛骨,都是修仙道上的瓶頸。”岑蹊河沉聲道,“方才雪杉提及時我便覺得奇怪,適才已派人去問了,果不其然,這四人都是在到了東陵後突然有了進益,修為一步登天。”

伏清豐驚道:“莫不是他們四個也用了那金縷衣?可他們又不是女子。”

謝秋石懶懶一笑,拿扇子輕擊了下伏清豐的前額:“喝酒喝糊塗了?這四個大兄弟一心得道,目下無塵,哪會把平頭老百姓放在眼裏!自然都是搶來的。”

伏清豐疑道:“你為何如此篤定?”

“榆木腦袋!忘了那抓痕麽?”謝秋石道,“尋常農女哪裏用得上蔻丹,貴女又求不來幽冥教的施舍,更傷不得修仙之人的體膚……我左思右想,橫思豎想,動用聰明才智,才想到這世間還有一種女子,既沒有父兄,也沒有夫兒,只有親自穿上這金縷衣,才能掙得更多銀錢。伏清豐,你小子不是應該最清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