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所以事情原來就是這樣?

烏哈蘇早就和羅刹人有生意來往,這件事極為隱秘,但瞞得過別人,瞞不過喀興這個駐紮此地的副都統。

為了讓喀興保密,烏哈蘇甚至還對喀興許以好處。

但所謂的好處,卻極少。也是烏哈蘇實在吝嗇,每年只讓人給喀興送一千兩銀子,權當是個意思。

簡直就是打喀興的臉。

可喀興到任時,烏哈蘇早在黑龍江一帶經營多年,他初來乍到,什麽也不知,以為是將軍對他示好,知道他家境不寬裕,於他安家之用。

後來才知道是好處銀子。

以至於後來等他在當地站穩腳跟時,之前收的好處已經收下了,若咬出烏哈蘇,勢必牽連自己。

而喀興出身普通軍戶,雖能力不差,也是立了許多軍功,才能走到副都統的位置。但和烏哈蘇這種背後勢力龐大的勛貴出身,絕然不能相比。

就這樣,喀興只能每年收著所謂的好處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烏哈蘇在自己駐地‘胡作非為’。

直到這次烏哈蘇把自己玩死。

所謂的弊政陋習,從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環境因素,再加上長年累月造就而成。

從不是某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有些將領甫一到邊關,未嘗不想改變這些弊端,但觸動的是群體的利益,得罪了大群體,是時你非但位置坐不穩,可能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甚至連喀興,在這裏待久了,不也讓府裏的管事暗中成立商號,和草原上做一些生意,誰又能免俗?

甚至有時不是為了掙錢,不過是隨大眾罷了,讓自己顯得不那麽異類,能融入這個群體。

衛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喀興心情忐忑地看著他,等待命運的來臨。

過了半晌,衛傅徐徐道:“你的難處,本將軍已然知曉,可此番朝廷命我前來處理烏將軍的喪事,背後原因你應該知曉。”

說是處理喪事,不過是察覺到異常,讓衛傅來處置。

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

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誰都懂,

有時候上面並非不知下面都幹了什麽,只是管不了禁不絕,只要不失控,只要還在能掌控的範圍,只要還是效忠朝廷,上面是願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但前提是不失控。

這趟朝廷派衛傅來,未嘗沒有覺得有失控的隱患,所以特意派他來處置。

這個道理喀興也懂,因此他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想想也是,二人非親非故,對方又怎會為他擔下這麽大的幹系?

他面容苦澀地站了起來,朝衛傅拱了拱手。

“將軍,是下官冒昧了。”

誰知衛傅卻話鋒一轉,道:“但也不是真沒有辦法解決此事。”

“什麽辦法?”喀興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急問道。

……

於衛傅來說,此事如何處置,他不光要對朝廷交差,更要考慮接下來整個黑龍江,乃至此地防務等事。

身份不一樣,看待問題的面,自然也不一樣。以前他只用管黑城那一畝三分地,現如今則是這整個黑龍江。

他若如實上報,且不提喀興會如何,會不會造成此地邊關將士恐慌?

畢竟人人都有參與。

雖然不是和羅刹人做生意,但烏哈蘇死因內情往一上報,必然挖出蘿蔔帶起泥。

倘若把此地將領全都撤換掉,新上任的將領會是怎樣?能不能管得住下面的兵?會不會造成軍中嘩變?

這地方非同尋常,太過重要,可禁不起大波動。

若鬧大鬧出事,朝廷那兒可不會管他是怎麽來的,又是受了什麽命令,只會覺得事情都是他辦砸的。

所以他要考慮得太多太多了,而且他還有一個想法。

這個想法從他接到任命時,就已經在醞釀了。

……

衛傅並未直接回答喀興的問題,而是和他談起了石勒喀城。

喀興雖心中焦慮,但還是耐著性子跟他談。

對於石勒喀城,喀興是知道點東西的,據說這座城就是和烏哈蘇做生意的那群羅刹人建的。

早先羅刹人初到漠北,其實並不太受歡迎,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脅迫當地部落之人為他們提供糧食、毛皮、金銀,向他們所謂的君主繳納實物稅。

當時可是在漠北這片地方掀起了一陣血雨腥風,只是很快就迎來了抵抗。

他們的人畢竟少,即使有火器這種利器,但架不住蟻多咬死象,且草原上的人從來桀驁不馴,十分善於戰鬥,他們在當地根本生存不下去。

後來這群人銷聲匿跡了,等再過來時就換了一副面孔,而是打著通商的旗號,把他們的火器烈酒小麥賣給當地人,再用金銀換取蒙古人的牛羊毛皮,甚至通過漠北跟漠南接壤,從商人手裏換取大量的茶葉、絲綢、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