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臟得看不清眉眼的衛璠看了衛兆一眼,疲累地在地上坐了下來。

半晌才道:“我怎知。”

衛兆來到他身旁坐下,也不管地上的泥土煤屑,反正他們已經夠臟了。

“也許是呢,不然哪兒會這麽巧,正好同名同姓。那一路上,我瞧著他娶的那個宮女,似乎家中有些勢力,最起碼沒讓他受罪。最後我們走時,似乎他也有了去處,還是那宮女的家人來接了他們。”

“那種打扮和做派,即使有些勢力又能有多大的勢力,能讓堂堂一個廢太子跑出來做官?”

確實不太可能,不被賜死或是圈禁致死,已是那位叛王不知腦子裏哪根筋抽了。像他們的下場不就不好?

太子就算在流放路上過得比他們好,也是拖了那宮女親戚的福分,是不可能跑來這地方做官的。

衛兆的臉色黯淡下來,不過他們這樣臟久了,再加上坑洞裏黑漆漆的,只有一盞微弱的氣死風燈供以照亮,即使有所黯淡,也看不出什麽。

“可咱們再這麽下去是不行的。昨兒才拖走兩個人,前天拖走三個,來了兩百多人,如今只剩了十幾個人。三哥,你方才沒聽見那話?若再不跑,只怕咱們遲早也要死在這礦洞裏。”

可往哪兒跑?

外面冰天雪地,他們卻沒有厚實的衣裳。

本以為寧古塔已是極寒之地,誰知還有比寧古塔更冷的地方,幸虧他們來時天還沒冷,就到地方了,不然就外面滴水成冰的天氣,上去待不了多久就會被凍死。

這些人怕他們不聽使喚,也是怕他們跑,平時是不給他們厚衣裳的。

礦洞在地面以下,穿著單薄的衣裳倒不會感覺冷,每次只有他們幹完規定下來的活兒,才能上去,才能有一件衣裳禦寒,不然就會被活活凍死餓死。

“要不就殺了那兩個守衛,搶了他們的衣裳?我看那個叫裴洋的,有一把子力氣,也是個狠人,我們叫上他……”

“你知道往哪兒跑?”衛璠突然道。

他們來時,是被車拉過來的,只知道這地方前後都不見人煙。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再不跑,我們都要死在這裏。”衛兆頹喪地靠在漆黑的巖壁上道,“要不我們往他們說的黑城跑,或是墨爾根?不管怎樣,跑出去就算被凍死餓死,也比死在這坑洞裏強,三哥你可別忘了,你母妃和我母妃當初都是為了我們活,才把自己吊死的!”

提到母妃,衛璠頓時沉默下來。

他雙手握拳,緊咬著下唇,眼中綻放出仇恨的光芒。

過了半晌,他突然道:“你去找那個裴洋,小心別走漏風聲,讓人給告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活兒也別幹了,養養精神。”

“好,我這就去。”

說完,衛兆鉆進漆黑的礦洞裏,也不知上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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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意外,斥罵和沉悶地挖煤聲,將是這裏永恒的主題。

可今日偏偏出了意外。

眼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負責計數的漢子罵罵咧咧從懷裏取了張紙出來。

上面也沒寫什麽,不過是順手撿了石炭在上面畫了十字和圈的記數,只有他自己看得懂。

他按著紙上所記,報了一連串名字。

剩下沒被報名字的,都是今天沒完成那一百筐任務。

“你們就在下面偷懶就是,反正今日挖不夠,明日繼續挖,一天天累加,你們這些煤黑子就死在下頭,一輩子別上來了!”

罵完,他又把那紙揣回懷裏。

這紙還有用,說一日日累加不是假的,而是真這麽幹。

今天的沒完成,就算到明天一起,明天要把兩天累加的活兒全部幹完,才能上來,還幹不完就往第三天加。

“報到名字的上來,沒報到的繼續在下面幹活。”

他拿了把長竹梯,扔了下去。

過了會兒,有人從洞裏冒出頭。

這些煤黑子個個都是一臉黑,任是神仙來,不把臉洗幹凈,也分不出誰是誰。不過沒關系,他們還要上交特制的小木牌,每往上交一筐石炭,空筐子下來時,裏面會放一個小木牌。

一筐石炭一個木牌,數夠一百個,就算過了。

沉默的人一一將木牌上交,數夠了,漢子才讓人過去。

又是一個‘煤黑子’上前,可交出的木牌卻怎麽也數不夠,漢子正想罵人,誰知剛擡頭,就迎來了一個頭槌。

當即眼前一黑,人還沒暈過去,但下一刻伸來的手,抓住了他的頸子。

“你們想幹什麽?!”

由於平時這些‘煤黑子’太聽話,任打任罵任罰,久而久之,負責看守他們的人就不免松懈了。

按規矩平時至少要有七八個人帶著兵器看守他們的,由於天太冷,這些人都躲在屋裏喝酒睡覺,只有兩個倒黴蛋守在這。

臨到天黑時,又多來了兩個守衛,負責押送這些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