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回去的路上,福兒就在想怎麽和衛傅說。

想來想去,她決定還是不說了,能瞞一天是一天。

回去後,她只跟衛傅說起和爺爺見面的場景,又說她爺說過兩天會再來看她,給他們送一些過冬的東西。

大抵是急於遮掩另一件事,以至於有些事被她說得詳細瑣碎,衛傅漸漸沉默下來,福兒也漸漸說不下去了。

尷尬與沉默盤繞著兩人。

“罷了,我不瞞你!”

福兒破釜沉舟地與他說起之前汪椿跟她說得那些話,說起黎皇後如今住在坤元宮,說起宮裏的流言。

她不敢去看衛傅,她害怕看到一雙不堪重負滿是痛苦的眼睛。

哪知半天沒見他出聲,她沒忍住擡起頭來,誰知衛傅竟出乎她意料的平靜。

“其實我早就猜到了。”

他默默道:“曾有一次我與母後起了爭執,母後說皇叔不善,讓我日後少與之接觸。我不解,詢問理由,母後說她自有道理。其實那次我便察覺出母後的異常,只是沒有細想,現在再想,其實有些事早有端倪。”

“……還有當初在行宮,以及進京的一路上,以及我們又被關回東宮,三皇弟他們卻被關去了養蜂夾道……謝家即使怕受到牽連,想退掉婚約,若不是有人授意,那位謝姑娘是不能長驅直入來到東宮的,還有為你請太醫之事,以及這次讓你出去探親之事。這林林總總都不對,你得來的消息不過是印證了我的猜測罷了。”

所以他其實早就猜到了,只是一直藏在心裏沒說出來?

福兒又感覺眼熱了。

“你——”她是真不擅長勸人,“你也不要怪娘娘,娘娘她……”

“你個傻子,我怎麽可能怪母後,”衛傅慘笑道,“若不是母後,想必我早就活不了了,而不是此時此刻還坐在這與你說話。”

福兒看他這模樣,實在難受得慌。

她站了起來,走過去抱住他。

“殿下,你要實在心裏難受,就哭一場吧。你不知道,我剛才見我爺,狠狠地哭了一場,哭完後感覺心裏舒服多了。你要想哭,就哭,反正也沒人看見……”

“孤可是太……我沒有想哭……”

說是這麽說,當一個懷抱向自己敞開,有人硬生生將他的臉按在懷裏,衛傅覺得也許是錯覺,有熱流從他眼中滾了出來。

兩人就保持著這個姿勢許久許久,直到他擡起頭。

“你不要擔心我,你現在有著身子,我沒事,我是個男人。”

福兒沒想到他前腳哭得稀裏嘩啦,後腳申明自己是個男人,她總覺得有些好笑,不是嘲笑,就是想笑。

於是她點點頭道:“殿下是個男人了,男兒要能屈能伸,頂天立地,以後我和娃都指望殿下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的。”

“我會好好的。”

成長是什麽?

是當你意識到自己並不是無所不能,意識到這世上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是意識到自己肩頭的背負和責任。

成長的道路說漫長也漫長,說不漫長,其實也就是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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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兒在三天後再度見到了王大柱。

她爺果然給她準備了不少過冬物什,光大棉襖就準備了幾身,還有不少能放的容易保存的吃食。

福兒又提出讓他和劉長山趕緊回去,一入冬路上太冷,地上上凍了就不好走了,就怕年前兩人趕不回去。

“你就別擔心我和你姐夫了,他還有差事在身,不是想走就能走的。這趟他們回去時,要順便押一批流放到尚陽堡的犯人,還不到能啟程的時候,等走的時候我自然會跟你姐夫一起走。”

寧古塔無塔,尚陽堡有堡,這都是遼東一帶特有的地名。

此二地因地處偏僻,氣候寒冷,極為苦寒,乃大燕三大流放之地其中之二。寧古塔要更北邊一點,那地方八月下雪,九月結冰,一年之中有半數時間都處於冰天雪地,是流放犯了極重之罪人的地方。

尚陽堡比起寧古塔,又好了不少。

雖還是苦寒,但沒有寧古塔那麽冷,一般犯了大錯的人被流放過去,就是在那裏開荒種地。

福兒下意識想到三皇子等人,是不是這次流放的就是他們?

她問王大柱。

王大柱想了想道:“我也沒細問你姐夫,好像有說裏面有幾個以前是貴人的人,據說還有婦孺。要不我回去問問,明天來給你信兒?”

福兒自是說好,如此一來倒也不再提讓他們趕緊回家鄉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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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汪椿幫忙,這一大堆東西並不難拿回去,走到半路的時候,汪椿道:“我找到小豆子了,但是……沒見到王禦廚。”

福兒心裏咯噔一聲。

汪椿嘆了口氣道:“等會先把這些東西找個地方放著,我帶你去見小豆子。”

至此,福兒心中已經有不好的預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