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新印(第2/3頁)

而天宿的身影就沒在塵煙裏。

完了。

看穿第一個虛招已是不易,第二個天宿避不過去了。

方儲被靈王帶往“現世”的那一瞬,滿身冷汗俱下。

然而他們剛轉身,就見寒光浮動,本該困在驚雷電光裏的天宿,正長身而立,扶著劍擋在他們面前。

靈王身形一刹。

天宿低沉的嗓音響起:“虛招騙不到我。”

方儲這輩子的心跳都砸在這一刻了,簡直大起大落。

他聽見靈王嘆了口氣,用幾乎沒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你……既然虛招騙不了,那就只能動真的了。”

話音落下的刹那,方儲身邊已經空了。

驟然而起的狂風掀得他根本繃不住身形,狼狽滾了一圈,撐了滿身結界去擋,卻崩出了無數細小傷口。

他吃痛地悶哼一聲,半跪在地。

再擡起頭,只見雪亮光芒晃得他眼前一片煞白。他聽見兩劍相擊的鳴音,等到白光緩和,他只看見兩道劍光悍然而去。

他生生見識到了何為劍劈山海。

***

亂線上的天宿畢竟只是蕭復暄的本體軀殼以及一抹靈,要以這一抹靈原地擋下靈王真正的一劍,根本不可能。

於是他抵住劍刃之時,身形已在劍壓之下後掠數百裏。

他們上一瞬還在某處城郊,下一瞬就到了連綿山間。

後面有層巒疊嶂和高聳山崖,天宿原本要借嶙峋山石橫繞一下,擋過那一劍。卻在將要繞過掠過時,隱約聽到了山裏有人聲。

天宿一怔,轉眸瞥去。

就見十二裏燈火如龍,從群山之中蜿蜒而上,直抵天邊。隱約可見茶酒旌旗伴著喧囂人語,在風裏揚展。

他們一退數百裏,所落之處居然是落花山市。

倘若真的借山石擋下這一劍,斷裂的山崖便會直直砸落進山市之中,那又將是一場無端災禍。

天宿身形一頓,於半空改了主意。

以那一抹靈魄生生接下靈王一劍。

劍氣毫不避擋,重重相接之時,天際九霄雷動。數百裏的雲霧都被猛吸而來,在那一處流轉成長長的雲渦,通天徹地。

就連靈王都沒有料到,他會生接那一劍。

“你不是想說這世間一切都是假的麽?”靈王問道,“你想說這裏才是亂線,所有都是虛影一片。既然是虛影,既然都是假的,你為何還怕驚擾落花山市,而強接這一劍?!”

雲渦裏白茫茫一片,俱是濕冷的霧。

天宿的嗓音就散在霧裏,他說:“因為有人曾生於這裏,又親眼看著這裏燒為焦土灰燼。”

他不希望等那人來到這裏,還要再看一次山市燈火盡熄,哪怕是亂線。

焦土……

灰燼……

靈王軀殼裏有什麽東西猛地搏動了一下。

有那麽一瞬間,他似乎有些錯亂,仿佛同什麽人血脈相連。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被悶在一個巨大的罩子裏,偶爾頂開一絲縫隙,於是有隆冬的風透了一縷進來。

他眼前隱約閃過一些畫面——

沖天的山火燒了不知多久,燒到天邊都浸透著猩紅。而他就在火裏,看著曾經熱鬧的一切化作焦土。

然後以劍分靈……

***

蕭復暄和烏行雪就是在那時闖進了亂線,被拽進了白茫茫一片的雲渦裏。

那一刻仿佛被拉得無限長——

在那個瞬間裏,天宿那一抹靈在劍氣巨震之下碎裂如煙,空了的本體軀殼直墜向地。

而雲渦裏的蕭復暄擡了眼。

本體和傀儡軀殼裹著金光劍氣,相接之時,傀儡軀殼融散於霧。依照現世的年歲來算,時隔整整二十五年,天宿蕭復暄終於復歸本體。

靈王也從雲霄直落而下。

他身如銀雪鷂鷹,以長劍點地。

只是當他與烏行雪同處一處時,他軀殼裏的搏動就變得更加劇烈,幾乎是一下一下地砸。

落花山市陷於大火的場景又一次直貫進他腦海中,提著劍劈開靈魄的那一幕也隨之而來。大火燒身的灼熱和靈魄分劈的劇痛同時湧起,像無端海最高的海潮,兜頭將他籠罩進去。

那一刻,靈王和烏行雪恍若重疊。

他們似乎想起了一樣的事,有著一樣輕而急的呼吸,身形一樣緊繃如弓弦,臉也一樣蒼白無血色。

在劈分靈魄的痛苦重卷而來時,烏行雪身形晃了一下,一如當年在落花台的山火中一樣,半跪於地。

蕭復暄聽到那聲悶音,猛地掃開濃霧。

他隱約看到烏行雪的狀態,臉色驟變,一把抱扶住倒下去的人,低聲道:“怎麽回事……”

話音剛落他就止住了。

因為他發現烏行雪另一邊頸側有一道新傷,應當是剛弄出來的,汩汩的血從傷口裏流淌下來,順著頸骨洇進領口,染得一片殷紅。

那新傷並非什麽創口,而是有意為之。因為那傷的形狀是一道咒印,蕭復暄一眼就認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