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意外(第2/2頁)

花信盯著烏行雪,一字一句道:“雲駭當年落回人間時,本不該記得仙都發生的一切。但當年我負劍奔往大悲谷見到他時,他又分明記得所有。”

烏行雪輕輕蹙了一下眉,覺察到了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就見花信朝烏行雪腰間的夢鈴瞥了一眼,沉聲說道:“仙被打落人間、忘卻前程,此事恐怕有靈王一份力。既然靈王出手,想必不是輕輕松松所能解的。他從來不是頭一位,也並非最後一位。在他之前、在他之後,都有仙忘卻所有落回人間,就我所知,從未有誰成為凡人後忽然記起仙都所有……”

“唯有雲駭是例外。”花信頓了片刻,問烏行雪,“靈王可曾做過什麽?”

烏行雪立刻道:“不曾。”

花信沉默,看起來並不相信。

烏行雪:“我同雲駭私交不淺,當年親自送他下的人間,親手搖的鈴。我比誰都希望他忘記所有,什麽都不要記得。”

花信:“既然是靈王親手搖的鈴,恢復記憶有多難,便不用我贅述了,想必靈王自己最有體會。”

烏行雪眉心深深蹙了起來。

花信又道:“靈王都沒能即刻做到的事情,雲駭如何能做到?”

當初大悲谷一劍釘住雲駭後,他常會記起雲駭望向他的眼神,也常會反復想起雲駭說的話。那眼神和話語,分明記得曾經身在仙都時的所有事情。

曾經無人可怪時,花信對烏行雪升起過幾分怨意。

他心想,被夢鈴抹去的記憶怎麽可能輕易恢復?看看如今的魔頭烏行雪便知,想要恢復記憶究竟有多艱難。

連烏行雪本人都如此艱難,何況其他人?

雲駭怎麽可能在沒有夢鈴相助的情況下,忽然之間想起所有?!

而以雲駭的性子,想起過往仙都所有會是多麽痛苦的一件事。那數十年雲駭又是如何度過的?

花信根本不敢去猜。

他有時候會想,倘若雲駭從不記得過往舊事。不記得少年時在山野為誰所救,不記得在花家修習過法術,不記得飛升去過仙都,不記得仙都裏發生過的一切,會如何?

還會發生後來那些事嗎?

還會有大悲谷的那一劍麽?

應當不會了吧。

每每想到這些,花信便會陷入更深的泥墻裏,更加回不了頭。

曾經的數百年裏,花信從未提及,自然也從未在外顯露過分毫。直到這一刻,他的靈識即將散去,才終於帶著怨意問了出來。

他想要一個答案,否則不能瞑目。

他看著烏行雪說:“除了你,我想不到還有誰能有意無意解了雲駭被封的記憶。”

花信頓了一下,沉聲道:“只有你。”

烏行雪有些默然。

倒不是他真的被問得啞口無言,而是花信這話確實有幾分道理——

他親手給雲駭搖的夢鈴,對方不可能一夕之間恢復如初,除非無意間聽過解鈴之音。

倘若真是如此,確實不會再有其他人能做到此事了。

只有他。

身側蕭復暄面容一冷,正欲開口,忽然聽聞一道煦如清風的嗓音響起:“也不是只有一人,還有我呢。”

那嗓音分明同烏行雪如出一轍,卻來自於身後!

烏行雪一愣,同蕭復暄對視一瞬。就連花信的殘影都怔了一下,猝然擡眸。

他們循聲望去——

兩道人影一前一後掠風而來,落到近處!長靴觸地時輕如點水,砂石無聲,卻又有萬丈威壓橫蕩開來,震得整個地底崖壁隆動

蕭復暄手下扶握的“免”字劍似有所感,劍音輕鳴一聲,流過微光。

烏行雪立刻朝劍看去。

卻聽蕭復暄低聲道:“無事。”

他長指一動,在劍柄上點了點,那輕鳴聲便戛然而止,靈劍瞬間乖順地安靜下去。

他這才又淡然擡眼,朝來人看去。

其中一人身著鎏金黑衣,個頭極高,眉眼利落冷俊,頸側隱約有“免”字金印微微亮起又隱匿下去,就連身側掀起的風都帶著寒芒劍意。

另一人則是白衣銀靴,束著白玉發冠,戴著一張鏤銀絲的面具,手提一柄同樣鏤著銀絲的靈劍。劍鞘輕磕在衣飾上,當啷作響。

那不是別人,正是亂線上的天宿和靈王。

而方才回答花信的那句“不止他一人,還有我呢”,就出自靈王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