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阻攔(第2/2頁)

還慶幸雀不落裏的那兩位被一道鈴音絆住了腳,沒有窮追不舍。

他們這才得以避退,回到“禮宅”封門閉院。

笑狐承傷頗重,昏昏沉沉靜修幾日才勉強緩和一些。至於封薛禮,更是從那日起便人事不省。

笑狐一度憂心至極,直到此刻才松了一口氣。

他看著榻上的人,起身說:“我弄了些丹藥,去給少爺——”

“拿”字還沒出口,他就僵住了。

因為他發現他家少爺睜眼的瞬間,肩頸已經收緊了,那是一種下意識的板正。這說明從軀殼裏醒來的並非是真正的封薛禮,而是明無仙首,花信。

笑狐悚然一驚!卻發現對方大睜著眸子,心口的震顫連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可見心跳砸得有多重。

他本該畏懼,卻還是下意識問了一句:“少爺……你怎麽了?”

就聽“封薛禮”冷然道:“有人要毀陣。”

笑狐一愣,沒聽明白:“陣?哪裏的陣?”

他沒等到回答,因為“封薛禮”在那一刻已經闔上了眸子。

笑狐看見他渾身極輕地一震,接著便微微頷了首。

“少爺?”笑狐輕叫了幾聲,惶然伸手探了一下,這才發現,對方的靈識已然離了體。

***

花信早就將自己的靈魄命格與大悲谷底的陣局捆在了一起,所以他一閉眼,靈識就已經在大悲谷的陣局中了。

他落地時,就見黑色的邪氣從藤蔓斷枝中逸散出來,幾乎填滿整個地底。

他根本顧不上毀陣的人是誰,便祭出了殺招。

那一招帶著燈火之息劃破黑氣,他直朝藤蔓生根處而去!

掌風所至之處,火光蓬然亮起,照清了藤蔓根部那一片。他看到有一只手正要將藤蔓連根拔起,於是殺招盡出的同時,他一把攥住那只手,道:“這裏由不得你——”

“放肆”兩個字尚未出口,那蓬火光翕張之下照亮了更多地方。

他在火光之下擡起頭,看到了毀陣之人的樣子。

那是大悲谷山神雲駭。

曾經的靈台仙使齊齊叫過他一聲“郎官”。

而曾經的明無仙首在那一刻看著眼前那個身著青袍的人,忽然想起當年雲駭剛入仙都的那一天,他穿的……應該是白衣素袍?

***

當年雲駭剛飛升入仙都時,衣袍還帶著花家弟子的習慣,除了腰間的芙蓉玉弟子牌,周身都是素色。

後來是哪一日?雲駭忽然對他說:“仙首的宮府好白啊。”

他當時擡眸四掃,道:“仙都玉瑤宮府皆如此,何來感慨。”

雲駭搖了搖頭,笑道:“仙首要麽極少去其他仙官的宮府,要麽去了也沒入眼,各處宮府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像是禮閣桑奉的宮府就滿是魚池,各色仙鯉遊起來渾然似錦。另一位夢姑就全然不同了,屋後全是嶙峋山石,因為她養了一頭白虎。靈王大人的坐春風與人間同色,落花落雪也沒斷過。就連天宿大人的院裏,據說都草木蔥郁……”

他問:“你去過天宿那裏?”

“噢,那倒沒有。我聽靈王說過,靈王總不至於在這種事上還要誆人,想必八·九不離十吧。”雲駭頓了頓,說:“整個仙都大概就屬這裏最素了。”

他早已習慣,全無在意。卻聽雲駭問他:“仙首是厭煩那些花魚鳥獸麽?”

他道:“自然不是。”

雲駭又問:“那總是一片素白,你會悶嗎?”

他靜了片刻,略作思忖道:“不會。”

他答的是“不會”,可雲駭卻似乎將那片刻的思忖認定成了“猶豫”和“遲疑”,於是從那之後,每次來他宮府,雲駭總是背著手,袖裏藏著東西。

後來,他時常發現窗台上多了一盆會學人說話的花,或是筆洗裏多了兩條小小的仙鯉。

再後來,雲駭的衣袍也變了,不再穿那些素色的衣服,罩衫有時天青、有時明黃,每回穿過門庭進來,就成了他宮府那一片素白裏唯一的顏色。

即便負責仙都宮府雜務的禮閣,也不到如此地步。

他當時有些不解,問過:“你這是作何?”

雲駭想了想,道:“就當是……弟子的孝心吧。”

“弟子的孝心”總是一點一點地添進來,從不惹眼,他不知不覺便習慣了。直到後來很久之後,久到仙都裏已經沒有大悲谷山神了,他有一日回宮府時,在門庭前猝然止步。

跟著的仙使一板一眼問他:“大人怎麽了?”

他站在那裏,掃過整個宮府,不知過了多久才擡步。

他沒有回仙使的話。

他只是想起曾經有人感慨過:“仙首這宮府好素啊,你會悶嗎?”

……

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