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交錯

烏行雪感覺自己似乎摸到了一點邊。

他看著腰間的夢鈴, 沉吟片刻,沖蕭復暄道:“二十五年前我之所以會上仙都,或許就同這位亂線上的靈王有關。”

他緩聲說道:“我試想了一番, 倘若當年我的那枚夢鈴從始至終都沒有丟過, 但又得知花家也拾得一個仙寶夢鈴, 那我一定會去花家看一眼。”

“如若花家偶得的夢鈴與我自己那枚一模一樣……”

蕭復暄:“你會想知道它從何而來。”

烏行雪點了一下頭:“一定很想知道。”

其實當年很多人都納悶過,以照夜城主的能耐, 真想弄走花家的仙寶,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可他卻絲毫不加掩飾,不論拿走或是歸還, 傳聞都沸沸揚揚, 幾乎人盡皆知。

如今想來, 或許那一切本就是故意——

他想引線索上門, 來證實一些猜測。諸如是否有另一個靈王來過這裏。

而如果這樣的猜測得到證實……

那就注定是一場大亂了。

所以當初仙都覆沒,必定同這件事脫不了幹系。

烏行雪這麽想著,戳了戳蕭復暄, 讓傳音給方儲。

蕭復暄看了他一眼,才道:“二十五年前他去仙都之前,可有交代過什麽?”

剛問完, 蕭復暄的手就被抓住了。

他瞥掃過去,就見魔頭的手指頭在他虎口處捏捏摁摁, 那道許諾印記便在捏摁之下若隱若現。

蕭復暄很輕地擡了一下眉,道:“做什麽?”

魔頭道:“哦,無事, 就是提醒一番, 說好了的,不管問出什麽都一並揭過, 留著印呢,你可不能反悔。”

蕭復暄任他捏著,道:“心虛?”

魔頭幹笑一聲,心說誰想這麽虛,還不是因為記不起來又頗有自知之明。

不過他先前覺得自己多少會給寧懷衫、方儲留點交代,如今卻又改了想法。倘若真與“亂線”或“靈王”有關,他恐怕留不了什麽話。畢竟亂線和靈王延伸下去,關乎的又是靈台天道。

果不其然,方儲回話道:“城主當時沒交代什麽。”

烏行雪瞄了身邊人一眼。

就見蕭復暄面色並不意外,只低低沉沉蹦了一句:“……就知如此。”

方儲又傳音過來:“其實當初城主離開雀不落前,應當是有話要說的,他叫住了我。我以為他有事要交代我去辦,可城主最後只留了兩句。”

他回憶著:“一是讓我和寧懷衫那幾日別呆在照夜城。”

他和寧懷衫都是聽話的人,當夜就離開了照夜城。但他們也沒有去人間城鎮,而是冒險去了太因山,因為上不了仙都,便憂心忡忡地在太因山下打轉。

後來仙都崩毀時,世間最深濃的仙氣自九天灌下來,直直沖往魔窟照夜城。照夜城的萬千邪魔差點跟著眾仙一塊兒歿了。即便沒死也元氣大損,耗費了很久很久才慢慢恢復。

而他和寧懷衫逃過了那一劫。

方儲又道:“二是……第二句有些奇怪,我當初一直想不明白。”

蕭復暄問:“他說了什麽?”

方儲答道:“城主當時同我說,若是以後見到他,先別急著湊上前去,也別立馬認定那就是他,要多一點提防心。尤其讓我提醒寧懷衫。”

他訕訕道:“我當初以為,城主是在提醒我們小心有人易容冒充。”

這句話他倒是記了很久,久到二十五年後去蒼瑯北域找烏行雪,他都還總想起這句話。

以至於他看失憶的烏行雪怎麽看怎麽古怪。於是認認真真提醒了寧懷衫一句“城主有可能是別人假扮的”。

剛進大悲谷的時候,他和寧懷衫甚至合謀想讓“假冒的”烏行雪吃點教訓。

如今再想起來,那些往事簡直不堪回首。

方儲說:“我這會兒在仙都見到了靈王,才明白那句話真正的意思。不過……這個靈王看起來其實不像危險之人,為何城主當年會特地留話,讓我們多加提防?”

他知道這問題有些蠢,若是以前,他一定不敢多問。可自打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小童子的印記,膽子忽然就大了起來。

烏行雪聽了這話,一邊心說造了反了。一邊戳著蕭復暄給他回道:“若讓他知曉你並非來自於這個世間,那便兩說,”

方儲聞言一驚:“完了。”

烏行雪:“?”

方儲:“他應該已經知道了……”

他將靈王之前問他的話告訴了蕭復暄和烏行雪,包括他身上的印記,還有那句“這兩個小童子尚在我身邊,那你究竟從何而來”。

聽到這話,烏行雪眉心一蹙。

因為他設想了一下,倘若當年還是靈王的自己碰到方儲這樣的人,必定會覺得是某條亂線上的人誤闖進了現世。

他會因為方儲的來歷心生親近和感慨,但並不會心軟放任不管。哪怕再多感慨,他也會提著劍將那條亂線翻找出來,斬得幹幹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