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抹殺(第2/4頁)

為了讓他們兩個互相牽制?為了讓他們不會有朝一日遠超靈台?

不論出於哪種緣由,總是有些限制之意在其中的。

既然有牽制又有限制,會不會某一天在靈台天道的作用之下,他們兵戎相見?

也不是絕無可能。

畢竟曾經的曾經,他就是在刀劍相向之下第一次見到烏行雪。

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蕭復暄始終在想著那一分“可能”,他需要做點什麽、或是留下些什麽,等到某一日他們真的兵戎相向時,還能保有轉圜的余地。

他每次去極北之外調養,都會借著無所幹擾冥神凝思很久。

……

蕭復暄明裏暗裏做過數不清的嘗試,後來想到了一個還算妥當的辦法。

他其實已經想好辦法了,也預先做了些準備。他原本已經要動手了,就在處理完滇外邪魔之亂的那一天。

可偏偏……所有事情都發生在那一天。

那一天,他回仙都時受了一點邪氣侵擾。

那其實本不是什麽大事,除了烏行雪強塞的一群小童子喜歡大驚小怪之外,甚至算不上什麽損耗,稍作歇息便好。

誰知他歇了不足半刻,仙元和氣勁便陡然一轉,往牽連的另一端洶湧而去。他那點不足為意的侵擾在這一刻陡然變得麻煩起來。

南窗下所鎮壓的煞渦就是在那個刹那躁動起來的,滔天煞氣澎然而出,幾乎將整個南窗下包裹在其中。

那個瞬間,蕭復暄鎮於中央,幾乎生出了一種錯覺。好像他所在並非仙都,也並非什麽南窗下,而是那個墳冢無數的京觀。那裏也有著人間最重的煞氣,他曾經的一些靈魄碎片就住在那裏、鎮在那裏,日日夜夜在煞氣中聽見萬鬼嚎哭,啃靈噬心。

那是一種太過糟糕的滋味,罕有人能承受,仙也一樣。否則偌大一個仙都不會只有他能鎮在這裏。

可當天宿上仙煞氣密不透風地纏裹於其中,心中所想卻是“今日似乎格外嚴重,不知坐春風一切如何”。

亦不知,這南窗下煞氣震動,會對那人的靜坐調養有何影響。

如此想著,他便不想再多耽擱。

那一刻,蕭復暄緊擰著眉心,一遍一遍凝取心頭之血,貫以威壓,將滿仙都的煞氣一寸一寸強釘回去。每釘一寸,他臉上的血色便少一分,但那股冷厲之氣卻全然不減分毫。

那一天,滿仙都的人都曾看見,那股沖天的煞氣自南窗下而出,澎湃如海,洶湧逼人,幾乎要吞沒整個仙都。

他們這塊淩駕於九霄雲上的洞天絕境震蕩不息,有幾處玉橋玉階甚至崩出了裂縫,就連直通仙都的太因山和仙塔都跟著不得安寧,料想那夜人間百姓恐怕也難以安眠。

好在……還有天宿上仙。

他們幾乎是親眼看著那些煞氣如何被收束回天宿宮府,又是如何被一寸一寸釘回玉石之下。

他們在震蕩消止之後,紛紛飛身而至,想去南窗下道一聲謝,或是問詢情況。誰知那些小童子說:“我家大人不在宮府了。”

蕭復暄確實不在。

他強鎮下煞氣的那一刻,幾乎毫無遲疑縮地千裏去了極北之外。

這一夜的反常讓他心神難寧。

他在身有損耗之下又鎮了煞氣,仙元氣勁難免被煞氣侵蝕了一些。恰逢烏行雪那邊的調養已經中斷,料想對方已經恢復了一些。

他想趁著這個間隙把早有謀劃的事做了,換一個長久的安心。

極北之外總是白雪皚皚,擡眼望出去永遠看不到邊際。

蕭復暄足未踏地便落下一道結界,那結界將他圈於其中,踏雪無痕。

他垂眸端坐於漫天大雪中,將手中長劍擱在一邊。下一刻,就見他周身卷起蒼白的雪粒,隨著氣勁流轉而打旋,將他籠於雪霧裏。

等到那霧蒙蒙的雪歇止下來,顯露出結界裏的人。就見蕭復暄唇間帶著一層殷紅血色,手裏躺著三枚黑色的喪釘。

從來都無人知曉,他這三枚喪釘是作何用處的。世間常有傳聞說,“喪釘”這名字乍聽起來攸關生死,不大吉利,以至於那三枚棱角分明的黑色方釘看上去總是煞氣沉沉,釘在一個上仙耳骨上,更是矛盾至極。

只有蕭復暄自己清楚,這喪釘輕易不能摘。

當初他靈魄碎裂,落在那些紛雜的亂線裏。烏行雪每斬斷一根,那些靈魄便掙脫一些。等到京觀亂線斬完,他所有碎裂的靈魄終於魂歸原處,從此,世間便有了他蕭復暄。

可是碎裂的靈魄是不會無端修復如初的,而他的靈魄天生如此,更不會猝然相融。

那三枚喪釘,說起來與人間的棺釘有幾分相似,是為了將他碎裂的靈魄強行相合,牢牢釘在軀殼裏。

喪釘自釘下至今已有數百年,從未離過耳骨。

如今第一次摘下,他的靈魄在軀殼裏碎裂成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