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牽連(第2/4頁)

烏行雪怔了一下。

怔愣之間,他忽然嗅到了一股濃重的血味。

怎麽回事?烏行雪眉間一緊,問蕭復暄:“誰的血,你的?”

“不是。”蕭復暄答。

他們猛轉過身,循著血味看去,發現是封薛禮的血。

***

封薛禮退至院墻邊,卻依然仰頭看著那棵蔥郁的巨樹。

他在掌中迅速劃了兩道,眼也不眨就將滿是血的手掌擡起來,攥成拳,血液順著拳淅淅瀝瀝在地上滴成了一窪。

他並沒有顯露出太多不甘之色,也沒有因為大陣一次不成,就露出太多狼狽相。他的神情甚至依然是冷靜的,只是因為放了一窪血,顯得有些蒼白無色。

但他的舉動卻透著一股隱而未發的固執。

笑狐之前被澎湃的靈力狠撞了一下,重重砸在院墻上,腹背受力,吐了好大一口血。

他之前還因為那句“明無仙首”惶然無措,驚懼不已,甚至連出手都忘了,在這重重一擊之下才恍然回神。

他又想起曾經無數次冒出來的那個念頭——

當年他陪著長大的那個少爺似乎慢慢消失了,或是隱匿在這具軀殼的某個角落裏,再出不了聲。而如今這個總是面容沉靜卻又隱隱透著威壓的封薛禮,其實另有其人。

他一直避免去想這個問題,一方面是不願意接受,另一方面是覺得偌大一個封家,好歹是人間赫赫有名的仙門。封薛禮又是封家幺子,上面有一對當家的兄姐,不管關系親近與否,應當不會有人如此膽大妄為,在封家眼皮子底下借用幺子的軀殼。

他想不出有誰能做到這種事,可如今,一句“明無仙首”似乎讓一切都有了答案。

是啊,如果作祟者並非來自人間,而是比仙門更高的存在呢?如果是明無仙首,想在封家眼皮底下做這種事就沒甚難度了。

可普天之下,活人軀殼那麽多,堂堂仙首如果要借活人軀殼返魂,為何偏偏挑中了封家這個連門都極少出的幺子呢?

是封家有什麽特別,還是這個幺子有什麽特別,連明無花信都要另眼相看?

更何況,那是明無花信啊……

那是人間仙門曾經最為推崇的靈台仙首,各處供奉最多的一位仙人。他的畫像掛在很多地方,他的神像鎮著許多城宅。

曾經不止是百姓,就連仙門子弟也常沖著他發願。而不論是畫像還是神像,他始終半垂著眉目,提著他的仙寶“照世燈”,帶著仙山白鹿,平和地看著所有人。

好像俗事皆與他無關,又世事都落在他眼裏。

那樣的人,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

笑狐看著封薛禮的身影,看著他從頸側蔓延到下頷的紋繡在蒼白皮膚的映襯下愈發明顯,不知為何心裏翻湧著說不出的復雜滋味。

他很難描述那是震驚、難以置信,還是其他……

但那種種心思在看到封薛禮滿手是血後,就全都拋之腦後了。

“明無仙首”也好,他看著長大的少爺也好,笑狐一時間什麽都顧不上。他近乎於本能地掠到封薛禮身邊,張口就叫了一句:“少爺!”

他捂著心口,一邊攥著彎刀護住封薛禮的背後。一邊道:“少爺,你又要做什麽?為何要放這麽多血?!”

“你退開。”封薛禮沒答,只是淡淡說了一句。

“少爺!”

“退開。”

第二次話音沉沉落下,笑狐已然被一股無形之力撞開,連退數丈。

而在他被撞開之時,封薛禮一腳踏在自己淅淅瀝瀝滴出來的血窪裏。

頃刻間,他足下瞬間生出花來。

那長長的枝蔓從血窪裏憑空長出,同大悲谷底纏裹著雲駭的那些花枝一模一樣,也同他頸側的紋繡一模一樣。

那些枝蔓如無數條細長的靈蛇,朝前鋪散開去,眨眼間就要朝那棵參天大樹上攀爬。

湧動的靈力透著一股不仙不鬼的邪氣,順著枝蔓一路向前,震蕩在整個雀不落院中。

那些枝蔓將土地龜裂之處覆蓋得嚴嚴實實,就連裂縫也拉合起來。而那些靈力則讓斷裂崩毀的“點召”大陣重新連結。

看到這一幕,烏行雪瞬間明白過來——

封薛禮確實執著,他居然還想要再試一次。

***

對於封薛禮而言,他並沒有看到烏行雪兩手浮現過又隱去的符文,也從未踏足過專囚邪魔的蒼瑯北域,畢竟那是蕭復暄執掌的地盤。

他從沒見過那棵貫穿三十三重洞天的枯樹,更不可能意識到那棵枯樹與雀不落這棵樹的關聯。

所以,他無從知曉神木被分過靈。

在他看來眼前的巨樹就是那株神木,他查過很久,沒道理弄錯。

而只要這是神木,他就應該能成功。

既然一陣不行,那他就再起一陣。

他已經耐心地等了這麽多年,不該輕而易舉就退回去,否則先前的數百年又算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