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落英(第4/5頁)

他眨了眨眼,在漸漸籠罩的黑暗和寂靜中思忖著:“比如殘余的枝椏或是類似的東西,你能感覺到麽?”

“我試試。”

***

蕭復暄聽到他的話,左右掃了一眼。

神木之力也融了一部分在他氣勁中。

正常而言,陌生神力本該是相斥的,但不知為何,那點神力在他這裏卻十分融洽,幾乎算是溫和了。

他一邊仔細感知著神木的氣息,一邊在塔中探尋,沒過片刻他便蹙起了眉。

——若是真有殘余枝椏藏在某處,那裏的神木氣息應當最為濃郁,遠超出其他地方。

但蕭復暄卻沒有找到那個所謂的“最濃郁處”,相反,他感覺無論哪個角落都相差不大。

蕭復暄思索著,擡眸朝上看了一眼。

穿過那個豁開的巨洞,能看到二層的頂,再往上是第三層。

第三層……

蕭復暄想了想,擡手便掃了劍氣出去。

就見金光穿過巨洞——

又是一聲轟然巨響,整座高塔再次震動起來。

斷裂的木條木屑撲撲下落,封徽銘則又滑了一截。

他有些驚懼地看向那層房頂,咽了口唾沫,出聲制止:“不可!”

蕭復暄手指還擡著,轉眸朝他瞥了一眼。因為皺著眉的緣故,看上去沒什麽耐性。

封徽銘連忙又道:“真的不可,二層的頂不能動!三層去不得!”

這一刻,他說這句話確實是出於真心。

因為他下意識在害怕,甚至顧不上算計。

“為何去不得?”蕭復暄道。

“會死。”封徽銘說,“三層往上是禁地。”

高塔三層往上是禁地,那是連他都不敢真正踏足的地方。據說神木被封禁的殘相就在其中。

封徽銘離那裏最近的一回,是有一回被家主帶過來,幫家主護法。他隱約聽到上面有十分詭異的人語聲,一時好奇,加上自負心作祟,悄悄上了樓梯。

他記得自己站在樓梯上,伸手去推第三層的門,忽然感覺脖子有些癢。

他最初以為是自己頭發掃到了,後來忽覺不對。那天他為了方便,將發尾也卷了上去,不可能掃在脖頸後面。

他轉頭一看,就見那確實是一綹頭發……一綹從頂上垂墜下來的長發。

當時的封徽銘猛地一驚,擡頭看去。

這密地高塔從外面看,層層累累,與尋常高塔無異。但裏面不同,三層往上都是相通的,並不分層。

封徽銘擡起頭時,只覺得塔極高,頂上漆黑一片,順著塔的形狀斜下來。

他身形緊繃,小心在掌中搓出一團火,擡手照了一下。

就見蒼白如人骨的樹枝從高門頂上的縫隙裏伸出來,交錯糾結著,順著高塔屋頂延伸下來。

那些樹枝像密網,網裏隱約可見全是死人。

那綹長發就是從其中垂墜下來的……

他只是驚得愣了一瞬,就感覺心臟一涼!

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心口不知為何動了起來,片刻之後,那片布料被刺破,暈開了血。

緊接著,蒼白的樹枝從身體裏面伸了出來,像抽枝發芽一般。

後來,封徽銘只要想起那一天,都覺得自己幾乎在高塔裏死過一回。

那種血液驟停,全身發冷的感覺,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家主說:那是窺探神木的代價。

結果他將這話說給蕭復暄聽,就見天宿冷冷看著他,半晌之後淡聲開口道:“一派胡言。”

封徽銘:“……”

他還欲再說,卻見天宿劍鞘一響,數百道金光照徹得整個高塔亮如白晝。

封徽銘仰起頭,第一反應是:完了,高塔要塌。

這念頭浮起的瞬間,他在木質爆裂和震動的巨響中隱約聽見了一句話。

那句話順著氣勁,清晰低沉地響在烏行雪心邊。

“神木本生於群山之巔,落花覆蓋十二余裏,見過的人不在少數。沒人因為看它一眼就有代價。”

“所謂代價,不過是世人強加。”

整個二層在這句話中變為廢墟,不僅如此,整個高塔都有些搖搖欲墜。

封徽銘下意識朝從不敢窺探的三層看去,卻見那裏猶如一道幽深的洞穴,除了煙塵和帶著朽味的風,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既沒有所謂的神木殘相,也沒有其余有關神木的東西。

封徽銘先是一驚,接著心裏漫起一股荒謬感來。

一座空塔,唬了他百年?

可是不對啊。

若真是空塔,一層二層的神力又是從何而來?

這疑問冒頭時,就見天宿掃過空空蕩蕩高塔,忽然想起什麽般沉了臉色。就見他五指一收——

那掃出去的劍意瞬間暴漲,就聽嗶剝碎裂聲接連響起,無數裂痕順著整座高塔的圓柱、椽梁蔓延開來。

那些精雕細琢的木梁在劍意之下一根接一根爆開,又一根接一根垮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