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劫期(第2/3頁)

寧懷衫對血池一直有些畏懼,方儲卻不然,他就是從這池裏爬出來才能活的,所以全無感覺。

他見血池上漂著一只小金鉤,毫不在意地用手指勾出來,分辨片刻道:“城主,有魄鉤。”

魔窟照夜城是個沒有人情也沒有人性的地方,那些大魔頭的府宅裏,總養著許多幫自己辦事的小邪魔。

大魔頭壓得住時,他們就是聽話的手下、隨從。若是受傷虛弱壓不住了,他們就是隨時會反咬一口、伺機上位的餓狼。

有些魔頭為了安心,也為了好操控,會在那些手下的命門處扣一個魄鉤,堪比凡人市井拴狗的頸繩。

那些魄鉤平日隱於皮肉之下,只有死透了才會顯現出來。

這種陰狠玩意兒若是在仙門,沒人會在上面刻名姓,巴不得沒人知曉是誰幹的才好。但在魔窟卻恰恰相反。

魔頭們囂張跋扈,魄鉤上都有獨一無二的印記,全然不怕被人看到。看到了才好呢,還能幫他們助長兇名。

越是兇名在外,越是無人敢犯,手下也越是服服帖帖,老老實實。

所以方儲一看那印記就知道是誰:“城主,應當是桑大人家的。”

烏行雪:“桑大人,哪個桑大人?”

方儲癱了臉。

烏行雪輕輕“哦”了一聲:“你說桑煜?”

方儲實在沒忍住,嘟噥道:“照夜城就這麽一位姓桑的。”

言下之意,這能跟誰弄混!

但他家城主十分神奇,或許是自己太強了,其他人便入不了他的眼。照夜城幾個赫赫有名的魔頭,世間人人聞風喪膽,他家城主有時候聽到名字還得反應一下。

尤其是這位桑煜。

偏偏他在外面的兇名僅次於烏行雪。

之前還有人說,烏行雪每次不記得桑煜大名,其實都是在刻意嘲諷。否則怎麽可能不知道“桑大人”是指誰。

起初方儲也這麽以為,後來跟著烏行雪時間久了,發現他家城主真不是刻意的。

能讓烏行雪“刻意”的人,世間屈指可數。

“寧懷衫呢?”烏行雪擱下布巾,問道。

“出去辦事了。”方儲道,“上回城主交代他的事,他說要趕著這兩天辦完。昨天聽他嚷嚷著身上發冷,估計也快到劫期了,後頭幾天出不了門。”

聽到劫期,烏行雪神色淡淡。

倒是方儲小心地瞄了烏行雪幾眼,遲疑道:“城主您這幾日的劫期……”

烏行雪轉眸看他。

方儲便噤了聲,再沒敢多說。

烏行雪道:“既然魄鉤是桑煜的,那你就跟我去一趟桑煜那裏吧。”

方儲老老實實把魄鉤遞向他,忍不住道:“怎麽能讓城主去他那裏,應該是他滾上門來賠罪才對。”

“那倒不必。”烏行雪沒接那魄鉤,兩手空空穿過長廊朝門外走,“我受不了他那一身味道,最好別來。”

方儲遞魄鉤也就是意思意思,見他沒接,十分熟練地塞進了自己的腰囊裏,而後道:“練屍道的確實會有些陰潮氣,不過桑大人已經練到極境,沒什麽味道了。”

但他轉而又反應過來,他家城主有些時候講究得簡直不像個魔頭,便沒再多話。

夢裏應當也是個寒冬,照夜城霧蒙蒙的,張口便能呵出白氣。

烏行雪從黑色馬車上下來,進了一座偌大府宅。

照夜城的邪魔們怪癖甚多,什麽奇模怪樣的府宅都有。尤其他們練屍道的,府宅常常修得像地宮□□。

桑煜這座卻正常極了,乍一看,和京城王都那些朱門大戶無甚區別。不過進了門就不同了——

尋常人家的廳堂兩邊放的是客椅,他這兒倒好,倚墻擺了一圈黑沉沉的棺材。

棺材蓋上密密封了一圈棺釘,還鋪滿了黃紙符,隱約能聽見一些切切嘈嘈的笑聲。

若是哪個百姓來此,恐怕會被那笑聲嚇破膽。

但烏行雪卻視若無睹,帶著方儲穿堂入室。

桑煜的手下們步履匆匆追在他們身後,又不敢靠得太近,又要試圖阻攔:“城主,城主,城主啊!”

“說啊,我聽著呢。”烏行雪腳步並未停,他姿態是不疾不徐,卻常常一步就瞬間到了廊橋另一頭,詭譎得很,弄得邪魔手下亂無章法。

“我們桑大人他、他這會兒不太方便見客。”手下們說。

桑煜在照夜城慣來囂張,連帶著府上的手下也一樣。倘若進府的是其他人,他們早就動手了,嘴都懶得張。但偏偏是烏行雪,他們根本不敢動手,只好動動嘴皮子。

烏行雪“哦”了一聲,道:“方不方便那是他的事,與我何幹,我問他了麽。”

手下們:“……”

他如入無人之境,幾道折拐,在一間高屋前瞬間止步。

不用說,也知道桑煜就在這屋裏。因為整間屋子縈繞著極為濃郁的陰潮氣,濃得就像這裏埋葬過數萬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