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鈴碎(第2/3頁)

他很久沒有體會過面紅耳赤的滋味了,直到此刻。他但凡身上有血,臉已經紅了。

世間有一則流傳極廣的傳聞,說花家憑借仙緣偶得仙寶,後來不幸被魔頭烏行雪劫走了。

現在想來真是極其諷刺。

人家拿的是自己的東西,倒是花家的“憑借仙緣偶得仙寶”有些意味深長。

這等情形之下,醫梧生哪裏敢接那夢鈴。

要不是那祖宗死不承認自己不是“生魂入體”,要不是天宿上仙會拿劍威脅幫著隱瞞,要不是旁邊還杵著幾個極易崩潰的仙門小弟子,醫梧生一定沖烏行雪拱手告饒。

但他現在什麽都不能說,只能無聲看著烏行雪,目光逐漸哀怨。

最後他捏著紙說:“公子,我就剩這一口殘魂了……”

言下之意:求你換個人折騰吧。

烏行雪看著他的表情,反省一番,覺得自己是有點欺負人。於是他轉而把魔爪伸向兩個下屬。

他向來懶散,手裏不愛拿東西,挑個屬下當儲物囊應當是常事。寧懷衫和方儲肯定早已習慣。

結果他一轉頭,對上了寧懷衫和方儲更加哀怨的臉。

烏行雪:“?”

“我還沒開口。”烏行雪慢聲道。

寧懷衫道:“城……公子,您記得嗎?有些邪魔啊,看見神像都會吐。”

他臉色簡直刷了一排大字——您猜我拿著仙寶吐不吐。

烏行雪:“……”

行。

於是折磨完一圈人,大魔頭烏行雪還是選擇親自拿夢鈴。

***

大悲谷“點召”一事已經明了,想找的東西也已經找到。對於仙門弟子或是醫梧生來說,已經沒有缺憾了。

倒是烏行雪有些好奇,當初花信究竟做了何事才保住了雲駭一點殘命,但這點連雲駭自己都不清楚。

而且蕭復暄說,花信負劍下人間時,他在蒼瑯北域。等他回到仙都,已是很久之後。

仙都無人知曉花信做了什麽,只知曉一些後續——他跟當年的雲駭一樣,在靈台跪受天罰、閉關百日。

再之後,除了更加不沾煙火、更像個仙首之外,就再無異樣了。

他們又沿著雲駭的墓穴摸索了一圈,沒能發現任何足以窺見一斑的痕跡,只好作罷。

眾人從大悲谷地底墓穴出來時,東方既白。

三位仙門弟子正在收乾坤袋,他們找齊了三十三尊童子像,找到了所有慘遭“點召”的百姓,一邊說著“得罪得罪”,一邊將他們納進了乾坤袋裏。

“送還時,記得修整一些,起碼做些障眼法。”醫梧生十分操心,叮囑了他們一句。

那些百姓多數屍首分離,死狀可怖。若是原模原樣地送他們回家,實在有些殘忍。

小弟子躬身行禮:“前輩放心,一定好好超度,妥當安置。”

師兄師姐們來了那麽多趟,均無所獲。他們三個初出茅廬者,卻一下子帶回了所有人,這在門派、甚至整個魚陽來說都是大事。

他們本想邀蕭復暄他們一起回門派,但被婉拒了。

哦不,天宿沒有婉,只有拒。回了兩字:“不了。”

烏行雪倒是要婉一些,他指了指自己的臉說:“我若是去了你們門派,你家家主、長老們怕是要高興得臉色烏青呢。”

小弟子:“……”

醫梧生最是正常,他說:“我現在只剩一口殘魂,撐不了幾日,就不去叨擾了。”

小弟子們一聽這話,自然不敢再拽著他耽誤最後時日。

他們行禮道別,背著乾坤袋和三十三位亡魂去往魚陽。

烏行雪問醫梧生:“先生有何打算?”

醫梧生摸著口鼻上的黑布,他其實有所感知,自己一日不如一日。在馬車上還能摸腕探靈,到了大悲谷底已是處處力不從心,眼下,他連五感都不如之前清明。

他看向蕭復暄:“上仙,我這殘魂還能再撐幾日?”

蕭復暄指背一抵,靜默片刻,沉聲道:“四日。”

醫梧生平靜地點了點頭:“好。”

然後他回答烏行雪:“我還有些缺憾事,想再去看一眼,應當會先去一趟葭暝之野,再拐往桃花洲,若是運氣還不錯,能踩著最後的時日到家。”

他說著話,忽然自嘲一笑。

他攥著烏行雪衣袍讓對方殺了他的那一刻最為幹脆,現在有了些許余地,反而越要越多——

最初說弄明白花家遭罪的緣由、找到夢鈴蹤跡,便能從容上路。現在兩件辦完,他又想起一些缺憾事來。

人啊,總是貪心。

他自嘲完,沖烏行雪和蕭復暄行了個斯斯文文的禮,就此別過。

結果剛走沒幾步,操心病又犯了。他實在沒忍住,走回來對烏行雪說:“這話說來有些唐突,不知……”

他想說不知你還記不記得這夢鈴如何使用,如何解夢。他看得出來烏行雪忘了很多事,恐怕夢鈴的用法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