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瘋子(第2/3頁)

這樣的病者,要麽癡傻要麽瘋癲。

像烏行雪這樣說著人話的,確實少見。

花照亭問:“那程公子這是?”

烏行雪:“我這是生魂上了別人的身,把原主給擠沒了,想求教醫梧生先生,可有辦法把我送回去。”

對仙門中人來說,奪舍常見,換命常見,請神請鬼也常見。但烏行雪這種卻是三不碰。

花照亭又問了幾句,見他坦坦蕩蕩無所遮掩,便說:“我知曉了,醫梧生先生閉關已至末尾,明日便能出關。今日,就請程公子在我這桃花洲歇歇腳。”

能留客,說明多少有點辦法,那回去就有望了。

烏行雪趁著花照亭跟弟子說話,借著喝茶的動作,偏頭沖蕭復暄笑著眨眨眼,用口型道:“多謝上仙。”

蕭復暄正抱劍裝著傀儡,目光從他唇形上一掃而過。

***

他們被安排在桃花洲西角。

待客弟子說:花家修習弟子眾多,每日卯時不到就有功課,怕劍聲吵到他們休息,所以把他們安排在了離弟子堂最遠的地方。

這附近是書閣和清心堂。

前者是花照亭自己的書閣,弟子不用。後者是醫梧生住的地方,只有一些灑掃和侍藥弟子。

整體確實清凈,卻橫插進來一樁意外——

幾位弟子幫忙整理客房的時候,一個人影竄進來,“啊啊”叫著,瘋瘋癲癲撞翻了椅子和一盆水。

“哎呦——”

“阿杳!這裏不能亂跑——”

“不是讓你們看好他嗎,怎麽往客房闖!他今天冒冒失失把門主都傷了!”

“哎,怎麽看嘛,他這兩天就沒消停過,劍氣亂飛、力氣又大!門主還不準咱們對他手太重。可下手輕了根本摁不住他!”

烏行雪不好插手,只扶了一下踉蹌的小弟子,就跟蕭復暄避到了一邊。

那瘋瘋癲癲的人披頭散發,看不出年紀,也不會說話,只會“啊啊”叫著,嗓音嘶啞。

他一度伸手要來抓烏行雪。蕭復暄輕輕一抵,就消掉了他全部力氣,接著他就被弟子們七手八腳拖走了。

“程公子受驚了。”待客弟子收拾殘局,抱歉地說。

“他是?”

“他以前是醫梧生先生的侍藥弟子,最有天賦靈氣的一個,後來受了些刺激,就成了這幅樣子,很多年了。”

“醫梧生先生的弟子?”烏行雪道。

“嗯。”待客弟子說著,又連忙解釋道:“哦不不不,我們先生魂夢之術很厲害的,您可千萬不要誤會,不是先生治不好他,是這個弟子的瘋病太特殊了。”

那弟子似乎覺得光說特殊不具有說服力,想想又補了一句:“因為傷他的是那個大魔頭烏行雪。”

“誰?”

“烏行雪。”弟子壓低聲音重復道。

烏行雪瞬間靜了下來。

他下意識回頭看向蕭復暄,卻發現蕭復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

“阿杳是真的命不好。”待客弟子絮絮叨叨的聲音在房間裏,不知第幾回對來客講著阿杳的事。

他說阿杳之前是醫梧生最得意的弟子,平時總跟在醫梧生的身邊,尤其煉藥的時候,整日住在清心堂。

當年桃花洲來了個客人,找醫梧生幫忙辦些事情。那客人生得一副貴公子模樣,風姿颯颯。桃花洲上到家主,下至灑掃小弟子,無人覺察他有什麽問題,相反,都很喜歡這個客人。

那時候醫梧生在煉一種藥,騰不出時間,索性留那客人在洲上住了小半月。

結果就是那小半個月,送了醫梧生父兄妻女四條人命。

那天,阿杳瘋跑到堂前,跌跌撞撞又哭又叫,鮮血淋漓還滿身邪魔氣。

當時醫梧生和花照亭正在議事,被驚了一大跳。跟著他回到清心堂,就見醫梧生的兄長醫梧棲只剩下了一張皮,躺在血裏,臉卻是笑著的。

一看就是被邪魔吸空了。

當時桃花洲上上下下的人幾乎都圍了過去,花照亭立馬命人排查。結果不查還好,一查發現,自己的親妹妹——醫梧生的妻子,父親、還有女兒,以及幾個在客房伺候的灑掃弟子都有問題……

叩擊他們的頭頂,腦袋發出的聲音像空洞洞的木魚。叩擊肚皮,發出的鳴聲也像是鼓鳴。

——他們早是一具空皮囊了,在這之前就已經被吸空了。

就在那個客人留住的小半個月裏。

當時他們抓著阿杳想問個究竟,卻發現阿杳被下了禁術,就連醫梧生也解不了。於是他瘋瘋癲癲,什麽都說不清。

不得已,花照亭請了夢都封家的人來幫忙。

封家有一門秘法,乃靈魄回照之術,能看見瘋了或者死了的人最後看見的場景。

於是,在封家的幫忙下,他們看到了阿杳無法說出口的那一幕。

他們看見那個風姿矜貴的客人現了原貌,他站在清心堂裏,一手捏著醫梧棲的喉嚨,一手松松地握著醫梧棲自己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