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進入下榻的酒店時, 霍佑青婉拒了要幫他提行李箱的酒店工作人員,推著沉重的行李箱進入套房。

他沒急著將行李箱打開,先去洗了個澡, 又囫圇睡了兩三個小時,才爬起來開行李箱。

他給行李箱留了縫隙,足以讓戴沅呼吸,但也僅僅是呼吸。戴沅已經從昏迷狀態中清醒,但他手腳被綁了幾個小時,又被迫一直蜷縮在行李箱裏,整個人的狀態非常糟糕——

臉色通紅,渾身是汗, 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被綁住的手腳因為束縛得很緊, 肢體末端已經成青紫色。

行李箱一被打開, 大喘氣的呼吸聲響徹房間。霍佑青發現戴沅的汗差不多把行李箱的內布都打濕, 於是好心地擰開一瓶水。

不過他沒給戴沅解綁。

他也不怕戴沅死, 因為他在戴沅的脖子上安了一個生命探測環, 一旦戴沅的心率過低, 他的手表就會響起警報,警報聲足以將他從睡夢中吵醒。

戴沅現在真的是狼狽極了,他絲毫動不得, 唯一能動大概只有頭,但頭也動起來極為艱難。他看向遞過來的水瓶,意識到什麽,扯唇啞聲道:“我喝不到, 能幫我解綁嗎?”

霍佑青不說話,只是將水瓶對著戴沅的臉倒下去。水流傾斜而下, 淋了個滿頭滿臉,戴沅眼睫撲散,備覺屈辱,但又實在口渴,忍不住張開嘴,甚至探出舌將唇周的水珠卷入口中。

到此地步,戴沅倒是有閑情笑了,“你準備做什麽?”

“戴亦莘在哪?”霍佑青垂眸問他。

戴沅壓下心頭的怒氣,臉上的笑愈發甜蜜,“我跟你說過了,我……”他的話沒說完,就看到霍佑青站起來,去冰箱裏取了冰水。

這次霍佑青沒倒在戴沅的臉上,而是掐著他的臉頰,用虎口壓迫下頜,將整瓶冰水灌進了戴沅的口裏。

戴沅喝不過來,一半的水順著口角流出。沒等他緩過神,霍佑青又開了一瓶水。戴沅這回不願意再那麽狼狽地被人灌水,主動張開口,喉結不斷滾動,將霍佑青倒入他口裏的水咽下,一邊咽,一邊用琥珀眼望著霍佑青。

若不看情景,還真算得上含情脈脈的眼神。他水光瀲灩地彎了眼角,慢慢松開咬住瓶口的雪白牙齒,“原來哥哥喜歡這種,早說啊,我也很喜歡。”

話落音,卻發現霍佑青根本沒把他的情態放在眼裏。

霍佑青冷淡地丟開空水瓶,他不再理會戴沅,坐到沙發上,用電視打發時間。

仍在行李箱的戴沅深呼吸一口氣,聲音寒了幾分,“你不是說不喜歡我哥嗎?”

他以為霍佑青不會回答,可對方回答了。

“是不喜歡。”

戴沅仔細回想此次見面霍佑青願意理他的話幾乎都是關於戴亦莘,他最討厭有人把注意力放在戴亦莘身上,而不是他身上。而霍佑青從沒有正眼看過他。

“那你這是做什麽?拿我泄憤嗎?我哥的遭遇可跟我沒關系。”戴沅似笑非笑道。

霍佑青始終沒回頭,只用背影對著他,仿佛電視都比他有趣。

戴沅靜等一會,發現霍佑青又不答話了,再好的脾氣就被激出火來,況且他哪裏是好脾氣,他不過是習慣用一張笑臉、用看似天真的眼神,來掩蓋肋骨下的那顆黑心。

戴沅索性也閉上嘴,反正霍佑青不敢殺他。若他缺胳膊少腿,霍佑青也自然有苦頭吃。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安靜下來。

霍佑青拿出手機回復了幾條消息,他舅舅和舅媽他們都不知道他來到M國,還以為他在學校上課。他沒特意想隱瞞,只是找不到理由說明自己為什麽要來M國。

至於戴沅問他的問題——為什麽要把戴沅帶到這裏來,他有自己的答案。

又過去一段時間,行李箱裏的客人先耐不住了。戴沅咬住牙,又松開,把臉上的怒意換成笑意,“哥哥,我想上洗手間。”

自從被霍佑青說不能叫“佑佑”,他便把稱呼又換成了“哥哥”。

被他叫的人沒反應,戴沅只好又說一遍,可惜依舊沒回應。戴沅重新咬住牙,沒堅持多久,再次喊起霍佑青。

到最後,他把“哥哥”那個稱呼都舍去,第一次直呼霍佑青的名字,“霍佑青,你聽到我說話了嗎?我想上洗手間!”

被喊名字的人側過身,眼神懶懶地看他。戴沅對上這樣的一雙眼,胸腔的起伏更加明顯,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只能露出柔軟的表情,“我真的很想上洗手間,你應該也不想我尿在這裏吧。”

霍佑青不吭聲,可戴沅讀懂對方眼裏的意思。

為什麽不呢?

戴沅這下子臉上徹底沒了表情,“你以為這樣羞辱我,我哥就能來找你嗎?我說得很清楚了,我哥的事情跟我沒關系,如果你想找到他,應該去找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