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控住它!別讓它往城裏去了!”

四象羅盤上的指針正失了控般瘋狂旋轉著,手持羅盤的少年人面色發青,齒縫中滲滿鮮血,口齒不清地大喊。

“不行,根本攔它不住!”

另一個少年唇色都泛成了暗紫,仍拼著僅存的氣力催動著手中的清鈴,“清鈴不起作用!”

話音落下,他猛地嗆出一口發黑的鮮血,在早已被血跡染得斑駁的月白衣裳上又添了一抹新紅,人也失力地跪坐在了地上。

快被身前濃得化不開的紫綠毒瘴遮蔽住了視線,叫葉雲停的少年艱難地咽下了喉間的腥甜,不甚熟練地掐起了靈明心決,勉強替自己和身旁的夥伴控制住了體內毒素的蔓延,又伸手穿過毒瘴,一把扶住了剛趕來的娃娃臉,“後面怎麽樣了?”

葉盡逐平日裏廢話多且密,緊要關頭還是分得清輕重的。他狼狽地喘著粗氣,一甩長劍上沾著的碎骨肉,簡單扼要地道:“被召出的行屍都除凈了。他們分趕去了各個墓地設置安靈法陣,以防破道再召屍控屍。”

又急急地問,“破道呢,如何了?!”

語畢,便見葉雲停眼帶憂色地望向了前方的山林。

一道枯瘦的黑影正在前方密林中急速穿梭著,遍身生了蛆的腐爛碎肉要掉不掉地掛在森森白骨上,喉中發出嗬嗬低吼,所過之處百草枯黑,飛鳥齊墜,生生在天地間撕出了一道衰敗死寂的裂痕。

它不過一具腐屍,早已看不出生前模樣,沒了眼皮也沒了眼珠的眼眶空空地直視著前方,喉頭處破了一個大洞,呼呼灌風,卻仍有氣音從那掉了嘴唇的口中低低呼出來。若是仔細辨認,便可依稀聽出它正顛來倒去地念著的是兩個字:“……破、破道……”

頂著這樣一副快要散架了的身軀,它的動作卻異常迅速,即使傅斷水就緊追在它身側,如冰的劍氣似漫天飛雪般潑灑而下,也無法將它的腳步拖慢半分。

過分厚密的紫綠毒瘴成片成片地自它周身蔓延開來,形成了一層狀似綿軟、實則堅實的壁壘,輕而易舉地便攔下了襲來的劍雨,還消融了劍身上所蘊著的靈氣。

無論如何催動靈劍,只要劍刃一觸到那瘴氣,力道就被拆卸了個幹凈,根本近不了破道的身,靈訣也因自身心念被那毒瘴所擾,無法發揮出全部的效用……身邊充斥滿了如此強勁且難以驅散的劇毒瘴氣,傅斷水微微蹙著眉,雖然沒露異色,手上的動作卻難以抑制地漸慢了下來。

拖纏了小半夜,追擊而來的弟子們已是強弩之末,卻都沒能傷及這破道分毫,再這樣下去,怕是——

不,不對,來時已經占出了結果,此戰必勝無疑,甚至能將其斬草除根……定有什麽辦法能尋出擊敗它的關隘——

可……

不等他再細想下去,破道便敏銳地窺見了他的失神,一個急停閃身,枯如幹柴的五根骨指如鷹爪般勾起,破空直擊他心口。

不好!

傅斷水一霎收回被毒瘴擾亂的心神,橫劍格擋,卻因被瘴氣消解了力氣,只來得及險險攔下了它襲來的枯爪,便教相斥的沖勁給遠遠掀了出去,被濃瘴淹沒了身形。

相攜追來的玉煙少年們才剛勉力撥開毒瘴,便看見了這驚險的一幕,當即紛紛焦急地失聲喊了起來,“大師兄!”

“師兄!”

“傅師兄!”……

驀地,一道滿載著不爽的男聲破開了濃瘴,“叫魂哪?!”

又道:“人在這兒,沒死呢。”

——正是聞聲趕來的秦念久。

而談風月已看明狀況,執扇上前迎向了那僵屍王。

他們二人剛循著異響找到這裏,還沒等將破道的真容瞧個真切,就見傅斷水被擊飛了過來。秦念久到底是個手比腦子快的,想也沒想地上前接住了這個他哪哪都看不順眼的玉煙宗人,剛扶他站穩,又立刻跟躲瘟疫似的撒開了他,遠遠地躲到了一旁。

有客棧中的那出插曲在前,傅斷水輕易地認出了來人。他對這人沒什麽特別的觀感,見他避開了自己,還道是他仍記恨著自己先前的冒犯之舉,便只簡單地點了點頭以示感謝,就提劍重新襲向了破道。

而葉盡逐就不同了。毒瘴重重,他從聲音中認出了來者正是客棧裏遇見的那個“邪修”,都還未等秦念久在毒瘴中現出身來,手中的長劍就先送了出去,口中厲聲喝問道:“你們為何會在此處?!”

別看他年紀輕輕,出劍卻極準。秦念久一側身,兩指搭扣,狠狠彈開了襲來的劍刃,氣不打一處來地道:“你是沒長眼睛還是沒長鼻子?——我看是沒長腦子!”

揮出的劍氣將毒瘴短暫地剖開了一條縫隙,葉盡逐得以瞧清了他半身浴血的模樣,又嗅見了大煞殘存下來的煞氣,心中殺意稍減,卻仍警惕地問道:“破道為何會沖你們而來?!”莫不是有什麽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