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殿下!終於找到您了!”一望見荊縉的身影, 趙翠翠差點哭出來,提著裙擺飛撲到他身前,“殿下, 我們遇到四皇子,他把壽禮扔到樹上,又被一只貓叼走了!”

“貓?”荊縉雙眼逐漸瞪大,“壽禮沒了?”

那可是他寫的最好的一張了!

福德垂著頭,雖然是四皇子先為難, 但沒保護好壽禮確實是他們的錯, 如果他們是四皇子的宮人,直接被打死也是有可能的。

荊縉蹙著眉, 沒想到今天幾乎把人見齊了,可皇子出宮後, 宮裏就沒了他們的地方,也沒有母妃的宮殿能讓他去補救,其他宮妃的住處他更不能去。

紅胭剛才好像有事,撐著紅傘留給他一個美麗的背影,若是現在她還在, 說不定能讓她——

荊縉忍不住抱頭。

辦法應該自己想而不是第一時間去指望別人幫忙完成啊!

……

皇宮之中,最高的建築是一座樓。

樓高九層, 每一層都有八面大窗,無論轉向何方都能看到宮外景象, 甚至是看清宮人的動向。

樓內裝飾金玉琉璃, 鍛造精美的瓷器到處都是,淺色紗簾和白潤珍珠穿成的珠簾隨風飄蕩, 底端墜著的鈴鐺叮鈴作響, 隱有清香。

傳言這是當今皇帝為最愛的一位妃子所築造, 名為遊月樓。

自這位妃子死後,這一片地方都封了起來,樓下野草瘋漲,藤本植物將底下幾樓的門窗完全封死。

現在樓頂卻成了千面的專屬觀察場地。

紅胭傘上的飄墜隨著冷風想要掙脫似的劇烈搖晃著,她的發絲在腦後亂舞,看似脆弱的紅傘卻紋絲不動,被柔弱無骨的手指握住傘杆,遮擋著余陽。

在她身前,是抱著黑貓的紫衣男子。

兩人一同俯視下方,注視著在繡星宮來來往往的人群。

黑貓因光亮豎起的瞳孔中,倒映著那些來來往往的侍衛身影。

妃子、宮人、官員……

壽宴即將開始。

說來好笑,這是荊縉第一次見到皇帝,他的親爹。

皇帝人到中年,卻不顯福態,身形魁梧、臂腿粗壯,不像久居宮中的皇帝,更像是行走江湖的豪客,威嚴中帶著一絲粗豪。

也許兩人眉眼間有幾分相似,只是荊縉從小餓到大,雖高卻瘦,以至於在他看來卻萬分陌生,就算一直被忽視,也從來沒有為此傷心過。

只是此時他面如死灰的坐在座位上,左邊是五皇子荊纊,右邊是七皇子荊縱。前者歪坐著,手裏抓著酒盞,撐著下巴聽大臣一個個上前獻禮,後者在等宮女給他扒葡萄皮,完全沒將獻禮的事放在心上。

誰也不懂荊縉此時心裏的苦。

趙翠翠和福德一左一右的站在他的身後,余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趙翠翠忽的感覺一種毛絨絨的觸感撩過自己的腿,她汗毛幾乎都要炸起來,生生忍住了叫出聲的沖動,低下頭一看,卻是那只黑貓。

它低低的叫了一聲,將錦盒放下,又悄無聲息的鉆入後面人的桌底下,不見蹤影了。

熟悉的錦盒出現在眼底,荊縉眨眨眼,幾乎以為自己是意念太強出現了幻覺。

他打開錦盒,是熟悉的紙和熟悉的字,只是……

雖然看起來一樣的爛,但是好像就是比他準備的那張好看。

荊縉露出沉思神色。

最後,是皇子獻禮。

由荊纮開始,他獻上一份百願書,書寫的人有商販,有書生……據他所說,是百日來,每日第一個進城的人所書寫。

皇帝淡淡說了聲:“善。”

二皇子荊紜則是一顆明珠,他稱其為鮫珠,延年益壽百毒不侵,從未聽過此等奇物的皇帝緩緩放下手中酒盞,沖著站在下方的荊紜伸出手:“紜兒,將此物呈上來。”

後面三皇子送的紅玉珊瑚都黯然失色。

荊縉的爛字在這種情況之下,反倒成了獨特的那一個。

皇帝一手握著鮫珠,一手抓著他的字,仰頭哈哈大笑:“縉兒的字有朕年幼時的風範,多練練必能大成!賢好,稍後將朕的字帖送到縉兒府上。”

賢好笑眯著眼:“是。”

皇後坐在皇帝身邊,湊近了看看,笑道:“是臣妾疏忽,稍後臣妾會派人去國子監叮囑一番,六皇子的字,是該好好練練。陛下的字帖,臣妾會督促他練習的。”

皇帝無所謂的擺擺手:“不用催的太緊,隨他高興就好。”

婉貴妃瞥了一眼皇後神色,在皇帝專注於宮人樂演時,靠近了,悄聲道:“姐姐何必總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呢,陛下的心裏,可沒多余的位置。”

皇後以袖掩唇,眼珠轉向婉貴妃方向,輕笑道:“這便是吾是皇後,而你是貴妃的原因了,何況——”

她微微瞥向皇帝方向,端起酒盞抿了一口。

“何況陛下並不介意宮妃爭鬥,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