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程須回與裴縉商量,都打算在客棧內好好修整一晚,否則灰塵仆仆的進京面見皇帝,他也怕給自己的親生父親留下不好的印象。

趙翠翠扶著李嬤嬤下馬車,後者近些日子臉上的氣色好了很多,甚至看起來還年輕了不少。

自然,她對盲醫也越發尊敬。

裴縉雖然不喜歡他當初說的話,但分的清輕重。

以至於沿途路過城池,盲醫要買東西的時候,福德拒絕的話至今也沒說出口。

——他已經花光了自己的荷包,找程須回借錢了。

關於這一點,盲醫本人也很無奈。

偌大一個(空殼)組織,成員兜裏竟然連一個銅板都湊不出來,若不是他現在傍上了大款,就只能叫白衣客和玄衣客劫富濟自己了。

像是察覺到福德望過來的火辣辣的目光,他轉過頭朝著那邊微笑致意。

客棧裏此時卻不太平靜。

這家客棧一樓有個台子,周邊擺了些桌椅,平日有說書人或者歌女上來做表演得些賞錢,今日便是一位面貌俏麗的年輕歌女撫弄琵琶,方才裴縉一行人下馬車時還能聽到淒柔的弦聲,可現在卻與他們想象中截然不同。

一個絡腮胡大漢站在台邊,粗糙大手拽住歌女的纖細的手腕,哈哈大笑著將她往台下拉:“都出來表演了還矜持個什麽勁,陪兄弟們喝杯酒,保你一個月都不用再出來彈琵琶!”

最近的桌邊坐了兩個相仿的大漢,紛紛笑著招手,附和道:“快來快來。”

客棧的掌櫃站在一邊,臉皮皺成橘子,左右為難。

有靠外的食客悄聲耳語:“這些野蠻的江湖人最近在城內真是惹了不少麻煩。”

“是啊,可官府也管不了他們,只怕今天巧兒姑娘要……”

惋惜之聲不少,卻沒有一個人敢挺身而出去救巧兒。

絡腮胡大漢囂張的掃視一圈堂內,一個用力,竟將巧兒直接拽了下來。

巧兒驚呼一聲,差點落下淚來,“這位好漢,我雖父母雙亡,可也是好人家的女兒,您這般做,叫我以後怎麽活啊!”

絡腮胡哪管她求饒,拉著她就要坐到自己桌上,巧兒奮力掙紮,竟還真叫她掙脫出來,一下子撲倒在裴縉面前,她擡起頭,露出梨花帶雨的巴掌小臉:“這位公子,求您救救我吧!”

這場面,但凡是個男人就忍不住。

裴縉倒沒多想,他尚且會對眼盲的盲醫照料有加,何況是如此可憐的女子。

他剛要有所動作,就被人按住了肩膀。

盲醫從他身後走了出來。

“公子,還是快扶奶奶上去休息吧,這裏的事,我來管就好。”

從康城離開後,程須回長了腦子,不再直言六皇子,而是只以公子稱呼,他們也換了行裝,免得一身衣服惹人注意。後面途徑的幾城顯然也聽說了六皇子遇刺的事,哪敢這個節骨眼上再像康知州一樣去邀人,都是送了禮物就匆匆退避。

裴縉天天被李嬤嬤念叨,學了不少知識,頓時看著巧兒的眼神一變,他點點頭,想要繞開上樓,那幾個大漢暗中對視一眼,擋在了他們面前。

“小子,你是什麽人啊,還敢管爺爺們的事,不要命了是不是。”說著,他就要伸手推裴縉,程須回自然不會幹看,抓住他手腕甩了回去。

“你要是還想要項上人頭,就坐下吃你的,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三個大漢哈哈直笑,“我就招你了怎麽地吧!”

絡腮胡一踩長凳,解下腰間寬刀哐當立在地上,將石磚地面砸的一裂。

這便是不想善了的。

程須回自然不甘示弱,誰知道他的劍還沒□□,就被這絡腮胡頂了個跟頭,他不敢置信的睜大眼,自己打不過刺客也就罷了,竟然連這幾個江湖糙漢的都打不過!

角落裏,有個人皺起了眉頭:“怎麽回事,不是叫他們演演就撤的嗎,怎麽還打起來了?”

盲醫向那角落轉了轉頭,輕嘆口氣。

“玄衣客。”

一襲黑影無聲出現在絡腮胡與程須回之間,劍鞘一擡擋住寬刀,絡腮胡雙眼一亮,用了十成力氣,那劍鞘卻半分沒有下沉。

他兩個同伴對視一眼,同樣揚起寬刀紛紛砍了過來。

玄衣客神色一凝,拔劍出鞘,劍鞘格擋絡腮胡的寬刀,長劍將另外兩刀繞開,劍氣一震,三人同時後退一步。

絡腮胡打量他一圈,黝黑的眼底仿佛在發光:“沒看出來,這位兄弟好大的力氣,我哥幾個行走江湖這麽多年,還沒幾個人能接得住我們這一刀。”

玄衣客收劍入鞘,神色淡淡抱拳道:“浮雲山莊,玄衣客。”

“浮雲山莊……”絡腮胡咀嚼一遍,神色怪異,“可是說書先生嘴裏的那個浮雲山莊?”

玄衣客表情一空:“什麽?”

三人圍著玄衣客熱情十足,拉著他朝座位坐回去,“小二,再來四壇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