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章 陰差陽錯也不合時宜(第2/3頁)

“挺好的。”方斐淡淡地說,目光依舊注視著飛速倒退的窗外街景。

楊遠意笑了笑,不勉強他和自己交談。

車載音響的音量開得不高,隱約是一首鋼琴曲,音符流水似的淌過。周五夜晚,城市道路總是壓力很大,上高架後開始堵車,司機將音量放得更小了。

方斐聽見楊遠意的呼吸聲。

空氣逐漸焦躁,他低頭,給小艾發消息讓她別擔心。

“想著今天無論如何見你一面,才借著章導的名義來劇組。”楊遠意突然說,截斷了還沒打完的文字,“明天我要回榕郡去了。”

方斐沒擡頭,疑惑地發出一聲鼻音:“還要拍嗎?”

“當然。”楊遠意說。

“可不是……”

還沒找到演員嗎?

楊遠意放棄似的微微仰起頭倚靠椅背:“這些天陸續和幾個人見了面。要不怎麽說選角也像相親,照片、視頻看著都不錯,真見了人卻開始橫豎覺得不合適……抱歉,扯遠了,最後還是定了沈謠來試試,不過他沒催著簽合同,估計也可能拍不到最後吧。”

業內或多或少聽說過沈謠不缺錢,選劇本很任性,連方斐都知道他恃才傲物,基本不拍商業氣息太濃的片子。

其他導演求也求不來的人,在楊遠意口中居然好像只能隨便湊合下。

“連沈謠你都……”方斐有些好笑,“他可是國內少有的天才。”

“沒說他不好的意思,但——”楊遠意頓了頓,到底沒說破,“大家都需要磨合。”

因為不是他的第一人選。

這句話他對很多人講過了,當著方斐,說過一次沒得到回音,於是始終如鯁在喉。

方斐“嗯”了聲。

“劇本改過,主演的戲份要重拍,導演換了風格估計也不一樣。”楊遠意只字不提自己遇到的困難,“就當新的電影慢慢來吧。”

車子又緩慢地往前挪動兩步,前方紅色尾燈如同一雙哭泣的眼睛。

方斐話少得可憐,楊遠意說什麽都像陷入棉花裏。

他知道方斐不再愛跟自己聊天了,費盡心思在腦內找話題。聊電影,方斐的表情像與他無關,聊感情,他又不足夠有立場。

那天他站在輸液大廳門口,和方斐的視線稍接觸片刻後對方就移開了,楊遠意只看見他隨後和那個年輕男人交談,戴著口罩,可眼睛分明彎彎的,應該是在笑。他突然像後腦挨了一棍,視線範圍迅速收縮到只有他們兩個人。

想問方斐那天陪你去醫院的人是不是喜歡你,他對你好不好。

嫉妒比自己小那麽多的人酸澀而難堪,楊遠意少有體會,那天回去後結結實實地憋屈了一整夜。

第二天也沒好轉,小艾那些話始終回蕩在耳邊。

所以沒再忍住合不合適的考慮,想去劇組,反復在周邊轉了好幾圈。程樹以為他在片場選到了演員,鬧了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好在終於離開前見到了人,他此行以另一種方式獲得了圓滿。

“楊導。”方斐破天荒地開了口,“你以後不要再租冰淇淋車了。”

楊遠意:“你上次吃過,說喜歡。”

方斐都不太記得這個“上次”在多久以前。

“拍《荒唐故事》的時候。”楊遠意說,“屏州也有這家店,生意很好。有天晚上我們出去逛,天氣太熱了,給你買過一次冰淇淋球。然後……’擁抱之春‘那次,本來想,等結束去碰碰運氣,就當故地重遊吧。”

結果散得慘烈,誰還想得起什麽冰淇淋。

但他真的不記得了,楊遠意居然對五六年前的事印象深刻嗎?

“你後來不是出國了麽,還記得這個?”方斐說,盡量裝作無所謂。

而且是去德國參加俞諾婚禮。

楊遠意卻不避諱他瞬間冷了的表情,繼續說:“23歲開始學電影,到過好多地方,美國、歐洲、非洲……當時,我有好幾次機會聯系俞諾,都沒有真的那麽做。但是30歲那年,我姐說她要結婚了,想最後見我一面。我以為自己可以一刀兩斷了,看她結婚,好像自己也得到了解脫,所以去德國的機票。”

方斐眼角酸脹,微動的心弦霎時被攥緊猛地震蕩,隨後又恢復成一潭死水。

“……你真殘忍。”

不知說的他對方斐,還是對自己。

“可那一次記住的不是婚禮和教堂,是廣場邊的冰淇淋車。”楊遠意凝視著他,哪怕方斐並不回應,“我很後悔。”

“和我又有什麽幹系,那是你們的事。”

“阿斐,我29歲才回國開始自己做電影,遇到你,然後我們分開,再遇見。拍《暗戀者》的時候你已經走了,我找不到你。”

“……”

“你知道我不是非要和誰保持關系才過得下去。”楊遠意輕聲說,“從德國回來之後我就在考慮向你告白,但你當時沒有給我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