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章 如火(第2/3頁)

折頁首張是針對交響樂團的介紹,方斐粗略讀了一遍,大致明白了:樂團在歐洲相當有名,尤其受到上流社會的追捧。此次來華演出,主要為了給非洲貧困兒童進行募捐,所有收入會盡數捐給基金會用於慈善事業。

第二頁附有曲單與樂團成員的花名冊,自小生長環境所致,方斐對交響樂興趣不大,對著那一大串德文的曲目名和冗長的外國名字也發懵。

但有個簡短的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NOAH YU”。

分部是大提琴。

拼寫看著像華人,似乎也是樂團裏唯一的一個。

最後一頁的演出日期寫在一天後,方斐發現這一點時愣了愣,他突然不知怎麽解釋楊遠意的出現,探班和看演出,總有一個是順便吧?

貿然問這件事開不了口,他最後將這張邀請函放在了顯眼的位置。

當天午後,楊遠意打包了清淡的過橋米線和烤鴨回酒店,方斐端到旁邊吃,果然不多時就聽見楊遠意問:“褲子你洗了嗎?”

“洗了。”方斐說,順理成章,“裏面有張請帖,我放床頭了。”

楊遠意短促地:“啊。”

他走出了洗手間,拿起來,又翻了翻確認沒有損壞。

不是初次在楊遠意面前演戲了,但這回只有方斐單方面知情。他明白楊遠意眼光毒辣,看人奇準——比如偶遇第一面就能敏銳地得知他那時剛剛失戀——方斐為這場試探提前做了心理準備。

他完全可以不聞不問,等楊遠意自己說。

前天黃昏的忐忑又卷土重來,仿佛在暗示方斐,不要等,主動去問他。

方斐語氣平淡:“那是什麽啊,楊老師?”

“別人送的邀請函,明天晚上,有個什麽音樂會。”楊遠意擺弄著那張折頁,看不出是否在認真翻閱,“剛好最近打算來海城看你麽,時間對得上,就帶著一起來了。”

“喔,這樣。”

方斐頓了頓,還是問:“你要去嗎?”

不好形容這時的心情,似乎應該安定,但方斐卻更加緊張。他像被卷入了漩渦,或者無意中打開了什麽禁忌黑匣子,從此一發不可收。

很久以後方斐回憶這個午後,自問為什麽要多此一句。

他明明可以裝傻的。

可轉念又暗自道,如果裝傻,他就不是方斐了。

“或許吧,也不一定。”楊遠意放下那張紙,手指十分自然地從紙面劃過,“可以帶一個男伴。你如果想去,那我們就一起去?”

“明天晚上我要拍戲。”方斐說,有點失落。

楊遠意“嗯”了聲,沒做任何表示。

方斐:“你喜歡聽音樂會嗎?”

楊遠意反問:“怎麽?”

“就……聽上去機會難得,如果喜歡的話,還是去一下?”

楊遠意沒答應,也沒直接拒絕,只說:“看情況。”

聽不出他話語中的猶疑,方斐只當楊遠意又選擇恐懼了,鑒於自己也不好幫他做決定選擇了沉默。對他而言楊遠意給出的信息都誠實,他就沒再心存芥蒂。

仔細想想,其實楊遠意每次不知怎麽選都會問方斐的看法,那次卻什麽也沒說。

被楊遠意的深情寵愛太久,已經忘記他也會說謊。

假期持續半天,北方的濱海城市夏天晴朗,方斐有心帶楊遠意去四處走走,但對方是平京人,常來海城,也沒什麽新鮮東西可逛。幹脆膩在酒店房間看電影,楊遠意帶了個投影儀給他打發時間,這時派上用場。

拉緊窗簾,用白墻當幕布,播放一部94年的愛情電影。

效果一般般,方斐中途想起《歲月忽已晚》,問他剪得如何了。

“這個月應該能好。”楊遠意側躺,頭靠著方斐大腿,語氣更懶散了,“題材有特殊元素所以劇本開拍前就審查過,問題不大。剪輯完送審,拿龍標……順利的話年底前就可以定档……你希望定在什麽時候?”

“啊,我?”方斐呆住。

“你。”楊遠意半側身,改為仰躺,目光自下而上地看方斐,擡手摸他下巴處那顆美人痣,“春節,情人節,還是跨年?”

方斐笑:“我說了算數嗎?”

楊遠意卻抿著嘴唇,鄭重道:“算啊。”

像突然被賦予未曾想過的重任,他小小地慌張:“為什麽?”

“你不是主演嗎?”楊遠意的手指不放下,聲音更低,幾乎被電影情節裏大段的鋼琴伴奏遮蓋,“我已經這麽累了,阿斐,所以什麽時候上映我想聽你的。”

方斐的笑容逐漸消失,沉思片刻:“真聽我的嗎?”

“真的。”

“那1月3日?”

1月3日是楊遠意的生日,但他身份證上往後改了一個月。知道的人很少,就連方斐也只是因為楊遠意偶然間提過一次才得知的。

他自己都快忘了這日子,被方斐說起,本就柔軟的心融化成一池春水,漣漪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