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秋鶩湖,第四大校園內的人工湖,校史資料裏可以找到無數張微風拂岸柳、湖光映天色的照片,但現在,它一年裏有至少八個月在結冰,學校也就順勢將之打造成滑冰場。

即使在人手緊張的時候,校方也會定期除雪,保持冰面,為學生們貧瘠到可憐的業余生活,留存一點趣味。

今天是個難得的晴天,陽光明媚,不過只是視覺上的溫暖。

下午兩點,室外氣溫,零下22℃。

廣闊冰面上,只有兩位同學。

“97、98、99、100——”坐在冰上的北極熊呱唧呱唧鼓掌,“第一個‘一百跳’達成!”

本來應該達成的,但這掌聲實在太突然,帝企鵝最後一跳落地踩繩,啪嘰,第一萬零一次摔在冰面。

次數不是虛指。

聶冰原:“……其實真的很棒了,堅持到一百下才摔。”

佟小南:“再搗亂信不信我拿跳繩給你捆上。”

聶冰原:“不信,捆完我你跳啥?”

佟小南從冰上艱難爬起,單手在右側禦寒服口袋裏摸索半天,掏出一粗捆跳繩:“我還有三套備用。”

北極熊服了,服服的。

如果讓他選這個世界上對自己下手最狠的科屬,帝企鵝,只有帝企鵝。

就算別的帝企鵝再拉,佟小南都能以一己之力將這個科屬的堅韌程度拔高到望塵莫及的水平。

“定向釋放沒有秘訣,就一個字,集中!你們回去可以自己練,不要把注意力放到測試物上,不用測試物都行,就想辦法讓自己釋放野性之力時,最大限度專注、集中。”三天前的野性之力課,下課鈴都打了,高巖用“再耽誤大家一分鐘”部署最後指導。

集中兩個字,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很難,聶冰原深有體會,甚至有時候必須要讓外力來逼迫你集中。

於是兩天前,帝企鵝想到了他能借助的外力:“我要去秋鶩湖。”

“去冰上?”聶冰原再三確認。

“對。”

“在那上面你走兩步能摔三跤。”

“所以才要去,這是最能訓練我集中力的地方。”

聶冰原竟無法反駁。

一分心就摔跤,都不用別人監督,直接物理提醒。

“具體呢,你打算怎麽訓練,一邊釋放野性之力一邊在冰面上走路?”

“跳繩。”

“……”

就這樣,聶冰原眼睜睜看著帝企鵝在冰面上摔了兩天。

昨天是課余時間摔,今天下午沒課,目測要集中摔幾個小時了。

“疼不疼?”看著佟小南又甩開跳繩,準備開始新一輪計數,聶冰原忍不住問。

“不疼,”佟小南說,“沒感覺了。”

那是摔木了。

深呼吸,佟小南自言自語道:“這次要跳兩百下。”

“你連跳不摔的目標是多少?”聶冰原問。

“一萬個。”

“如果跳到一萬個,野性之力還是無法定向呢?”

“那就再跳一萬個。”

佟小南說得稀松平常,既無愁雲滿布,也無慷慨激昂,好像這僅僅是個數字,一個定好的目標而已。

凜冽北風裏,他的頭發被汗水打濕,來不及飛揚又在寒冷春天裏凍住,再打濕,再結冰,只有他耳後若隱若現的那一小簇黃橘色,鮮亮動人。

“跳吧,”聶冰原說,“我幫你數。”

當野性之力釋放到極致,某個瞬間,你會覺得周遭一切都變得模糊,整個世界只剩下冰面般的白,還有心臟有力的鼓動。

咚,咚,咚……

佟小南是在高考前三個月,第一次體驗這種感覺。

在那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要憑借野性之力考取大學,就像他也從未想過聶冰原會報偵查系。

企鵝這一科屬基本跟“戰鬥力”扯不上關系,多半得知他科屬的人,第一反應都是“啊,好可愛”。他也沒打算逆天改命,因為人人都說,在這個艱難年代,能安安穩穩活著就很好了。

直到腦子一熱,告訴北極熊,我也報了第四大。

文化課考試佟小南不怵,他雖不如聶冰原學習好,但也沒差太多,何況學習這個東西,付出就會有回報。

但體測不是。

佟小南甚至覺得就算自己玩兒了命地練上三個月,初測都會被刷下來。

然而他還是練了,竭盡所能,全力以赴,當時想的是哪怕真的沒考上,至少不留遺憾。

“193、194、195……”

啪嘰!

“只差最後5個,四舍五入就算200了。”

“不行,重來。”

“177、178、179……”

啪嘰!

“重來。”

“188、189、190……”

啪嘰!

不知從頭開始了多少次,到最後聶冰原感覺自己都不會數數了。

幸好佟小南終於在他舌頭徹底打結之前,完成這個小目標。

“199、200!”北極熊比帝企鵝還激動,“小南,你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