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銀龍

蘇旖夢說完, 被書靈給堵了嘴。

她氣鼓鼓地呸了好幾聲,“她們又聽不懂。”

等到筆砸到她那個要長角的小鼓包時,蘇旖夢疼得清醒了點兒,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水知夏懂妖語!”

她聽得懂!

她已經能夠背熟越寒江的春日俏劍訣, 對那劍法也有所感悟,自然能分得清水知夏修行的春日俏跟越寒江的春日俏有何區別。

同樣都是樹枝為劍。

越寒江的劍應當是生機勃勃。

而水知夏的劍上, 那一路飄零、嬌艷欲滴的紅梅,看著雖美, 卻透著腐爛的味道。

紛紛揚揚的落梅, 是劍枝流下的血淚。

水知夏渾身一僵, 握劍的那只手,竟是不受控制般地顫抖起來,“你,你說什麽……”

蘇旖夢眼前已經有了一條死狀淒慘的龍。

很快,就有了第二條,第三條。

書靈畫得飛快,幾乎把她眼前的空間都填滿。

蘇旖夢原本都嚇清醒了一點兒, 結果書靈這一舉動反而激怒了她——醉鬼哪裏經得住如此挑釁。

酒可是能壯膽的!

蘇旖夢:“我不怕!誰怕誰是狗!”

她頭昂起來,嘶嘶吐舌頭,看著氣勢十足, 聲音卻是軟綿綿:“它就是在哭嘛。”

“春生夏長, 秋收冬藏,萬物皆有其規律,你的梅枝早已經走到生命盡頭, 為何強留?寒江劍尊那麽溫柔, 他喜歡生命初始春意盎然, 也是尊重生命終結零落成泥的呀。”

“他的松枝劍,傳承的是劍意嘛,並非是那一截松枝。”她歪著頭想了想,“或許,每一截松枝都能成為他手裏的劍。”

“不對不對,不是每一截松枝,是一棵草、一朵花、一截竹枝、一段松,是他喜歡的這片天地,是天地萬物。”

他肯定深愛著這片土地,甘願以身鎮劍。

蘇旖夢眼淚汪汪:“嗚嗚,我突然好喜歡越寒江。”

剛說完,蛇身已經被一只手拎起來,她眼珠轉了轉,覺得眼前的光有點兒刺眼——好閃一面具!

司空寒眼神陰冷,聲音更像冰坨子,一個字一個字地砸了過來,“越寒江是誰?”

蘇旖夢這會兒膽子賊大,被司空寒捏住更叛逆了,直接唱了起來:“梅枝你大膽地往土裏走,水姐姐你莫要再強留,強扭的瓜兒它不甜,強留的妹子她,她……”

司空寒眉頭皺起,什麽亂七八糟的,他很不想聽到什麽強扭的瓜不甜。

這句話,好似觸到了他的逆鱗。“我想要的東西,就要強留,你待如何?”

蘇旖夢暈暈的,聽到他這話,忽地張大嘴。

司空寒:她要咬我?

蘇旖夢:“哈哈,別這麽兇嘛,我,我給你笑一個。”

司空寒:……

突然就沒那麽生氣了,不過他還是追問:“越寒江,是誰?”

身後,叮的一聲響。

是有什麽重物落地的聲音,是劍……

他能聽出來,那是劍的悲鳴。

司空寒轉頭,就看到門口的水知夏手中的劍重重墜落地上,將地面砸出了蛛網一般的裂紋。

他登時看向師父。

砸壞了地面師父會不會不高興?

隨後又想——師父肯定會讓我來修補。

這麽一想,他頓時就更不開心了,視線落在那劍上,心想:你不要的話,我就撿過來,看起來有點兒好吃。

司空寒正要邁步,就看見那地上的劍快速幹枯,葉片變黑,原本艷麗的紅梅仿佛被一只手揉碎,最終和枯枝一起化成了灰。

微風吹過,將那些灰燼吹向四面八方。

吹到了隔壁的雪地裏,也吹進了院子一角,吹到了他曾種過靈植的那片靈田。

司空寒驚訝地發現,灰燼落地的地方,有新芽冒出,很快,就鋪滿了綠意,就連被他折騰得寸草不生的靈田裏,也有了孱弱的新苗。

死亡並非結束。

它離開了,卻能換來更多的新生。

水知夏怔怔地看著這一切,被冰霜覆蓋的心田上,也好似有一股生氣在破土而出。

那個玉簡損毀了後半部分。

所以,她一直不知道完整的驚春劍法是什麽樣子。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驚春劍。

“花開花落皆是情,寂滅長生同為道。”所以寒江劍尊沒有執著長生,也不畏懼死亡,他雖隕落,可他的道,卻在這片天地的每一個角落,在花草樹木,陽光雨露裏。

水知夏回頭,沖那個追問越寒江的年輕弟子道:“他是劍尊,可能是未來的我,也是你。”

話音落下,好似周身桎梏被打破,水知夏的手裏,再次多了一柄劍,劍上紅梅好似吸收了天邊朝陽的光,朝氣蓬勃、嬌艷欲滴。

周遭靈氣瘋湧過來,灌入水知夏身體,而她周身氣息節節攀升,竟是隱有破境之兆。

白琉璃挨得最近,濃郁的靈氣直接讓她醒了酒,驚呼一聲:“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