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聖上平日並不怎麽喜歡吃這些冰涼甜品,但今日卻故意一般,當著她的面將那一碗吃得幹幹凈凈。

她的眼神隨著內侍監將玉碗拿走而失去了光彩,失落地抱著那只鴛鴦眼的貓,卻轉過身去,不許他照著作畫。

“瑟瑟怎麽了?”聖上提筆凝思,見那要入畫的美人並不配合,不免覺得好笑,隔著桌案喚她道:“還差最後幾筆,瑟瑟等一會兒再睡。”

“聖人都吃了,一點也沒有留給我嗎?”

她這回並不疼,只饞得失望,雖然不能自己獨占一碗,但總能蹭著他的心軟吃一點,傷心道:“還當著我的面吃完,聖人只關心政事,卻一眼都不看我,是不喜歡我了嗎?”

要是他吃東西的時候眼睛不是總盯在書本上,而是偶爾望一望她,就該知道她的目光有多可憐。

聖上正是知道她委屈巴巴的目光有多能叫人憐愛,才不要去看,他笑道:“瑟瑟真的在看朕麽,有你在這裏,朕哪裏能分心去看奏折,難道看著的不是你的畫像?”

楊徽音無言可辯,她聽聖上笑話道:“只怕瑟瑟眼裏盯著的唯有朕手中的吃食,卻瞧不見朕的目光所及。”

她一時失去憑據,但是依舊有些委屈:“可是有我在這裏,聖人需要看什麽畫像,鴛鴦看著我的時候,我都忍不住給她多吃一點肉粥,聖人卻鐵石心腸,還顧得上我在看什麽?”

“所以鴛鴦被你養得有些過胖,仔細將來真成了滾滾一團,”聖上看著她手中已經初見日後滾圓模樣的小貓,覺得心軟確實不是什麽好事,不免嘆息:“瑟瑟,你自己說的,可以不吃。”

“那瑟瑟可以言而無信嗎?”她仰著頭道:“聖人,給我吃半碗或者一勺,我就滿足了。”

“那成什麽樣子,朕不給你吃,便不肯安心讓人畫麽?”

皇帝雖然這樣說了,但最後她不斷地示好,言而無信卻又可愛得不講道理,只差學著狸奴在胡榻上打滾,還是磨不過去,又讓膳房做了一份後,極小氣地給了她一個碗底的份量,但比一勺還多些。

她將心心念念的東西吃到嘴裏,聖上神色間的不贊同,她也可以心虛地忽略不計。

聖上管起她的事情無疑要比隨國公這個親阿爺還要更多更細致,但是卻並不教她覺得膩煩,只是偶爾想踩一踩聖上那並不十分牢靠的底線,作為日常的一點樂趣。

她將那一點碗底都吃得幹凈,也想哄一哄聖上,不催著聖上作畫,反倒主動說起大理寺卿的事情:“聖人不如直接駁了大理寺卿的提議,他本來也不是愛湊熱鬧的人。”

不知道為什麽,她自以為體貼地說完這句話,聖上神色卻並不見好,楊徽音繼續道:“或許是因為我家裏和他家裏都願意結親,他才不得不勉強來見一見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說到底也是我不好,好奇心太重了。”

她很認真:“聖上不許他進內宮,任憑是多高的官職也不能無聖命擅闖,他其實也不願意,您駁了是叫他有順水推舟的借口。”

聖上倒也不會怪到她的身上去,盧家名門,確實不會長久看著年輕的兒子做一個獨居無子的鰥夫,想要逼迫兒女相看,總有許多借口。

而盧照風本身也是有續弦的想法,瑟瑟貌美且與他門第相當,他也難免會動心思,若是他實在是不情願再娶,倒也不必投放出給隨國公府暗示的舉動。

照楊徽音轉述的那些話,他入宮講學,不正是一大半為了這件事麽?

“恰恰相反,”聖上摸了摸她順滑如水的青絲,平靜道:“朕打算準了盧卿的提議,讓他入宮講學。”

見楊徽音很是驚奇,聖上不免有些懲罰似的去掐了掐她柔軟的面頰,他責備道:“區區一堂課的時辰,瑟瑟覺得朕連這一點容人之心都沒有嗎?”

“盧照風不光是記憶力上驚人,推理與定案也是有理有據,他給你們講課,朕覺得也沒什麽不好。”

聖上本來是想叫她稍微疼一疼,後來卻有些留戀那柔軟的手感,愛不釋手地又捏了幾下,憐愛道:“瑟瑟待朕的心意,朕是知道的。”

只是他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楊徽音的衣著,不覺有些暗暗蹙眉,盛世之下,女郎的衣著愈發大膽,她們耐不住暑熱,身前的系帶也是愈發的低了。

若站於師者的位置,不免飽覽秀色。

“不過便是能教人看到瑟瑟的身姿一點,朕也一樣氣量狹小,”聖上別過眼去,“他倒是挑的好時候,冬日竟不見人邀他。”

楊徽音被他說得都有些害羞,就算是不喜歡人捏自己的臉,她也十分順從地叫他這樣把玩,忽然想起聖上或許還有許多事情,她總在這裏搗亂,皇帝就總要分出心神來照顧她,沒有時間去看別的。

“聖人還是畫我好了,”楊徽音莞爾,俯身去褪了足腕上系著的可愛菱襪,仰頭對他道,“既然穿的這樣清涼,聖人不如畫不著鞋襪的美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