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長沙府湘陰

成德十三年三月十五日,諸貢士奔赴紫禁城參加殿試,皇帝禦臨奉天殿,親策進士於廷。

是日清晨,京衛守於宮城各門,三百多名應試者自黎明入內,由監門衛搜身核對考生貢士身份方得放行入內。

——內廷·乾清宮——

宮人與內侍替皇帝換好朝服,高士林走入內,弓腰道:“皇爺。”

“何事?”皇帝問道。

“北平府來信言燕王妃思子心切,久至成疾,已抱恙多日了,望皇爺允世子回燕國探親。”高士林回道。

提起燕王妃,皇帝便瞬間冷下一張臉,“成德九年冬朕就下過一次詔,燕王妃也是以病推辭而未讓世子入京,如今好不容易將人留下,這都還沒過半年呢,就著急要回去嗎?”

“畢竟王世子是燕王與燕王妃的獨子。”高士林從旁道。

“留在京中怎麽了,他是朕的親侄兒,朕是那吃人的老虎不成。”皇帝一臉的不高興,“張家的女兒果然都一個樣。”

咚!——沉長的鐘聲從前面的大殿中傳來,皇帝擡頭瞧了一眼,從袖口伸出食指,擡手指向紫禁城外的方向,“時辰還早,去齊王府宣一道旨。”

“是。”

皇帝穿戴整齊,扶了扶善翼冠便從殿內跨出,乘輦至奉天殿。

——紫禁城門——

“籲。”

馬車停在宮城前護城河橋畔,陳平與趙希言同坐車內。

“張九昭原祖籍湖廣布政使司長沙府湘陰縣人士,此人中鄉試第一,為當地解元,不知怎的會試第一次便落了榜,之後遷居紹興山陰,父母雙亡,寄養在姑母家中,但是自幼不受姑父待見,好在自己勤奮好學,又得中鄉試,他與齊王是同一年生人,尚未婚配。”陳平將自己謄錄的冊子呈上,“綜上所述皆詳錄在冊,請世子過目。”

趙希言粗略的看了一眼,心生疑惑道:“他既然十幾歲就中了舉人,為何到成德十年春才參加會試,且落了榜,今年會試也才位居榜末。”

趙希言將冊子合起,撩起車簾向外探了一眼,正逢瞧見往宮城走的諸多貢士,“觀人面相,總覺得他於會試名次不應如此低。”

“會試初定,貢士名次如何還要看今日殿試,明日傳臚大典便有分曉。”陳平回道。

太陽初升,萬道霞光破雲而出,照射著紫禁城上的琉璃瓦,所散發的耀眼光芒使得貢士們趨之如騖。

貢士張九昭與孫梓軒同入紫禁城,二人一左一右分別被禁衛攔下搜身。

“貢士張九昭。”

“貢士孫梓軒。”

二人穿著同樣的襕衫,禁衛見孫梓軒名號,態度變得尤為恭敬,“原來是孫尚書的長公子。”

片刻後,孫梓軒先行入宮,沒過多久張九昭也緊跟其後,“孫貢士。”

孫梓軒聞訊回首,見人陌生,“有什麽事嗎?”

“貢士是官宦子弟想必極熟這紫禁城,在下初來此地,不知奉天殿如何走。”張九昭解釋道,“想請貢士帶個路。”

孫梓軒瞧了他一眼,轉身提步道,“都是一同赴考,跟我走便是。”

“多謝。”

於是張九昭便追上前走到孫梓軒旁側,“我聽聞適才監門衛說孫貢士是尚書長子,按制,應可入國子監讀書,將來便可出任高官。”

孫梓軒再次打量了張九昭一眼,“讀書之人豈能靠恩蔭為官,朝廷選士,當以才華為首,而恩蔭卻不看這些,倘若無能無德而擔任了要職,豈不誤國?”

張九昭聽後大為贊賞,“孫兄直言,九昭深感佩服。”

“九昭…”聽到耳熟的名字,孫梓軒愣住,“你就是那個被座師看中的寒門貢士?”

“怎人人都知道此事了?”張九昭愣住。

“榜下捉婿是國朝由來已久不成文的慣例,你於大庭廣眾之下隨座師入了府,豈能不被人知曉?”孫梓軒回道,旋即又驚奇的打量著張九昭,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嗯?”張九昭不解,“孫貢士在說什麽?”

孫梓軒搖頭,“你是長沙府來的?”

“是。”張九昭應道,旋即停下來合袖作揖道:“貢生張九昭,字子言,長沙府湘陰人士。”

孫梓軒見狀也停留下回揖道:“孫梓軒,字伯衡,應天府京城人士。”

旋即又擡頭道:“雖有先輩南遷,然國朝經濟之重仍在中原,南北的分歧也一直有,就連太·祖建國之初取士,也因南北之別而分卷考之,李侍郎是中原大族,所以大家都很不理解他為何能看上你。”

張九昭聽後抱著袖子搖頭,“別說大家不理解,就連貢生自己也疑惑李侍郎之舉,貢生家貧,至今還建立功業,也未娶妻,又豈敢耽誤侍郎府的千金。”

孫梓軒又搖了搖頭,解釋道:“家父與李侍郎同僚一場,原先我也在疑惑,今日見到子言兄,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