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孟弗看陛下的表情不像是在玩笑,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她喝了口茶水壓壓驚,問:“真的啊?”

李鉞看著孟弗這副樣子,笑了一聲,道:“這事也不怎麽新鮮,是好多年前了。”

那時唐明啟剛剛被調到北疆,他的大兒子隨他一起過來,這個大兒子在家的時候被老人寵壞了,是個十足的紈絝子弟,這次唐明啟把他帶在身邊就是想把他好好調|教調|教,省得日後釀成大禍。

然這位年輕的唐公子實在不是個東西,即使到了軍營裏仍舊是那副無法無天的模樣,沒有一日是消停的,唐明啟打也打過,罵也罵過,但根本不起作用,他有時候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個殺豬的,才生出這麽個畜生投胎的東西向他討債。

這個禍害一直留在軍營裏也不是辦法,唐明啟甚至都開始考慮是不是把他給送到宮裏凈身做太監,他才會安分下來,可他還是稍晚了一步,不久後,他這個討債的兒子把一個姑娘給強上了,那姑娘不堪受辱,跳井自殺,姑娘的父母一直找到軍營裏。

這犯罪的到底唐明啟的兒子,當時有人勸他隨便找個頂罪的,再把他兒子送走,這事天不知地不知就過去了;也有人勸他反正人都死了,賠點銀子就行了,那戶人家家裏還有好幾個孩子,不至於抓著這點事不放。

而他那個兒子在事發之後更是一點悔意都沒有,他似乎篤定唐明啟會為他擺平這件事。

唐明啟的確把這件事給擺平了,他賠了那戶人家一大筆銀子,將姑娘好生安葬,然後依照大周的律法賞了他那兒子兩百軍棍。

兩百軍棍下來,一個人不死也得脫層皮去,唐明啟的這個兒子整日遊手好閑無所事事,五毒俱全,看著人高馬大,但其實就是個花架子,用刑的士兵聽了唐明啟的吩咐,一點沒手軟,這位唐公子起初還能張嘴發出野獸般的嚎叫,到後來連喘氣的聲都不大能聽到了。

這兩百軍棍打完,唐公子便是有進氣沒出氣了,腰部以下血肉模糊,被人擡進帳裏沒過多久,人就沒了。

聽到自己這個兒子沒了,唐明啟坐在河邊一宿沒有合眼,他為這個兒子收拾了這麽多年的爛攤子,要說一點感情都沒有那是騙人的。

可是又能怎麽樣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誰不是娘生爹養的?他比那女子又能高貴到哪裏去呢?

唐公子的後事草草了結,此後也沒有人再敢提這件事,幾年後的除夕,唐明啟喝了點酒,私下裏與李鉞說起這件事,他罵罵咧咧說那個畜生死了,對自己,對唐家都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說那話的時候眼睛紅彤彤的,像是馬上就要哭出來了,不過等他第二天醒了,就完全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麽。

孟弗認真聽著李鉞說完這段舊事,唐將軍確實算得是愛民如子,但是這話一結合李鉞剛才的那話,怎麽就那麽奇怪呢?

李鉞不管家後,空閑的時間多了許多,整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是整個宣平侯府裏最快樂的人,所以在孟弗提出要見一面,把太後生辰宴可能出現的她不認識的賓客先認識一下,他直接應了下來,並很容易地甩開青萍獨自出來。

但他沒想到的是,這並不是一次簡單的見面,在孟弗把賓客的名單都熟悉一遍,竟然還拿了好幾本奏折出來。

哇,真是好絕一女的。

李鉞看著面前被展開的奏折,托著下巴深沉地想,這不應當。

他現在不是皇帝了,這不應當是他該看的東西。

見李鉞眼中帶著幾分抗拒,向來善於體察人心的孟弗有些不能理解。

這兩日的奏折實在有些多,還要分出心思去了解前來帝都為太後祝壽的官員,孟弗多少有些處理不過來。

另外,雖然上朝的時候孟弗不會跟陛下一樣把這些官員們給罵得狗血淋頭,畢竟她實在沒有陛下那個天賦,但是在奏折裏還是可以罵一罵的,孟弗曾試圖模仿陛下的語氣,然她在這方面的詞匯量過於匱乏,試了好幾次總不太得精髓,斟詞酌句要花費好長一段時間。

所以她覺得這種奏折讓陛下親自來罵,定可以節省不少時間。

但她沒想到的是,原來陛下還可能會不想處理這些奏折。

孟弗開口道:“陛下,拜托您了。”

李鉞將目光從眼前的奏折上移開,擡頭看向孟弗,按照他對孟弗的了解,這位夫人自己能做的事肯定不會去求他人,而現在她在拜托自己……李鉞琢磨了一會兒,又覺得這個事情可能不能這樣想,因為確切地說,這些奏折也算不上是這位夫人的工作。

現在孟弗頂著自己的臉,跟自己說拜托,這也太奇怪了吧!

李鉞嘗試著動用自己的大腦,進行自我欺騙,為眼前的孟弗補上她自己的臉,他說不出原因,卻好像感覺一切變得更加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