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晏河清這個筆名,在喬鏡創作《乞兒》時,就已經小範圍地打響了知名度。

在《乞兒》這本書完結後,很多讀者還專門寫信給報社,希望盡快看到晏河清先生新的作品。但就算是來催稿的讀者們也明白,新書並不是想寫就能寫出來的,也都按照以往的經驗,做好了等個把月的準備。

誰也沒想到,在短短一周之後,晏河清就又在《東方日報》的小說欄目裏發表了他的新作品。

在注意到這一點後,許多人一面在心裏想著看來《東方日報》是終於找到主筆了,一面翻開報紙,也想看看這位作者又寫了什麽內容——

然後,他們就炸了。

“豈有此理!”

一戶四合院中,某位大家族的族長直接把報紙扔到了地上,看表情似乎還巴不得再踩上兩腳:“虧我之前還覺得這作者文筆不錯,結果就是一嘩眾取寵的小兒!報社也是昏了頭,居然,居然把這種寫娼妓的文也登報發行!真真是不知羞恥!!!”

茶樓內。

兩個文人正就《東方京報》今日連載的小說,站在桌子前吵得不可開交,臉紅脖子粗的模樣哪裏還有半點讀書人的模樣?根本就是斯文掃地了。

他們旁邊還圍了一群閑人,正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看著這倆人唾沫星子亂飛地辯論:

“晏河清此舉,乃古往今來第一人!此文堪比曹公首創《紅樓夢》,將來必是一代大師!”

“胡說八道!這等臭不可聞的文字,給曹公擦鞋都不配!曹公寫的可都是良家女,晏河清寫的這叫什麽?這叫下九流!蕩婦!!!”

“笑話,《眾生渡》寫這些勾欄女子,難道不是因為晏先生洞察世事,所以才會哀其不幸?”

“呸!晏河清此人,就是一難登大雅之堂的跳梁小醜耳!”

諸如此類的爭論,還在許許多多類似的地方上演著。

短短一周的時間,許維新已經從會因為讀者寄到報社的信愈來愈多而高興,變成了現在只要是看到信,就會面色發苦的狀態。

每天,報社都要來至少兩名郵差,送的信已經多到連當柴火燒都燒不完了。開始時許曉明還會努力從中挑出一些贊美的信件轉交給喬鏡,後來就連這位老實人也佛系了——愛咋咋滴吧,反正只要這些讀者別過激到上門砸報社窗戶就行。

可以說,在此之前,從未有一本書能如《眾生渡》這樣,在讀者群體中呈現出如此極端的兩極分化。

愛它的人奉為至寶,日日手不釋卷,對能寫出此等作品的人更是毫不吝嗇自己的溢美之詞;至於恨它的人,那也是如同過江之鯽般數不勝數,而且個個看上去都恨不得沖到晏河清的家中,指著他的鼻子把他罵個狗血淋頭。

什麽有辱斯文、不堪入目等等字眼都還算輕了,更有甚者,直接一封信裏通篇罵娘,而且罵的還不僅僅是作者本人,就連許曉明和許維新這兩位編輯也跟著遭了殃,直接被帶上八輩祖宗從頭到尾罵了個遍。

“情況就是這樣,”許曉明苦著一張臉,坐在喬鏡和景星闌二人的對面,“我們倒還好,因為像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讀者畢竟還是少數。只是喬先生你……最近還好吧?”

“我不要緊。”喬鏡含糊地說道。

他正忙著和盤子裏的小羊排奮戰呢。

先不提許曉明送來的信件又會被景星闌挑挑揀揀過一番才送到他面前,喬鏡畢竟不是第一天當作者了,對於這些批評的適應力遠比他們想象的都要強。

只不過……

“許編輯,麻煩你一件事好嗎?”

許曉明精神一振,立刻道:“您說,只要我能辦的,一定盡量都給您辦到!”

他是真佩服面前這位比他還小幾歲的青年,不光是在寫作方面。不知道為什麽,許曉明總有一種感覺,現在這些狂風驟雨的謾罵和詆毀,如果放到喬鏡的整個寫作生涯中,根本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他在不遠的將來,一定能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並且在文學創作這條道路上,走得比誰都要遠。

——而且,是遠到足以令如今這幫“大批評家”們望塵莫及的程度。

許維新以為喬鏡會說什麽關於小說連載方面的事情,結果青年下一句話就把他搞懵了:

“能不能拜托你,幫我挑幾封罵我的信出來?我想看看。”

“啊?”

許維新傻乎乎地看著他:“為,為什麽?”

這年頭,還有人上趕著找罵嗎?

“因為我馬上要在文中寫一個無賴的角色,”喬鏡放下刀叉,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嘴巴,然後一本正經地對許維新道,“但是我不會罵人。”

“不過,我覺得那些寫信來‘問候’我祖宗八代的體面先生們,大約可以完美勝任這一角色。”

聽完這番話,坐在喬鏡身旁的景星闌咳嗽一聲,控制不住地低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