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第6/7頁)

說完,就見徐徒然深吸口氣,再次張開了嘴。眼睛本以為她是要再次打嗝,卻見那嘴巴越長越大,嘴角直裂到耳根,下一秒,便見徐徒然的上半邊腦袋沿著裂開的縫隙,幹脆利落向後翻開,一大團黑影倏然從斷口中湧出,汩汩朝著眼睛沖來。

那眼睛本就只是殘存的意識,在這種情況下避無可避。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黑影在逼近的瞬間,猛地凝聚成拳頭的形狀,旋即如同一束光般,直直從自己體內貫穿而過,像穿透一層透明的膜。

那束黑影進入到了眼珠的意識深處,卻還在不斷往裏深入。一片漆黑的意識中,它——或者說是徐徒然,分明看見,有一根幾不可查的閃著微光的絲線,正一路連向遠方。

黑影順著這根絲線,一路迅速前行,終於在某個瞬間,順利抵達了絲線的另一頭——真正育者的意識之內。

冥冥之中,似是有什麽被驚動。另一只要大上數百倍不止的眼睛在遙遠的星空中霍然睜開。下一秒,坐在徐徒然對面的眼珠仿佛得到了什麽指令,所有的眼睫瞬間向內翻折化為利齒,在眼瞼閉合的刹那重重咬下!

哢的一聲,徐徒然探出的黑影被攔腰截斷。深入育者意識的部分,被徹底留在了裏面。

然而就在被切斷的瞬間,那團黑影便早有預料般開始自我消散。黑影攥成的拳頭松開,大量晶體從中飄落,有的純黑,有的則是完全透明。

純黑的那一部分,在飄散的同時便發出炙熱的高溫。連接兩邊意識的光線被迅速融解,完全切斷。而純粹透明的那些,則在黑色晶體的掩映下,不斷下沉、下沉,直至完全沉入真正育者的意識之中。

而鋪滿冰面的神國內,徐徒然正蜷縮在自己的王座上,猶自因為方才受到的沖擊而痛到發抖。

然而抖著抖著,卻見雙肩聳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壓抑的悶哼,變成了無法克制的低笑。

王座對面的眼睛,已經消失到連輪廓都看不清了。它掙紮著擡起眼眸,發出最後的質問:

“你剛才,做了什麽?”

“給送了一點小禮物罷了。”徐徒然說著,擡起臉來。她的身體已再次恢復成人形,只是半邊面孔都被蠕動的黑霧覆蓋著,霧氣中,眼中瑩藍的光芒依舊清晰可見。

“又或者,按照你的說法。我是在埋雷?”

——冰十八,以及七號冰。

最終灑落在育者意識深處的,毫無疑問,就是這兩種晶體的碎片。

冰十八的存在,自然是為了打傷害的,能融掉對方意識的連接,這算是意外之喜。而七號冰,徐徒然只是單純地想將它送過去而已。

七號冰的碎片,在她取得天災星輝後,就已經被賦予了新的意義。當它進入其他存在的眼睛或心靈時,就對對對方造成影響,讓它對所見的一切,都產生誤判*。

而徐徒然,則在這碎片原有的基礎上,又用長夜的力量,為它附加了一層額外的效果——

恐懼。

被這些碎片所寄宿的存在,無論看向什麽東西時,都會不可抑制地感到恐懼。

“我不知道恐懼是什麽。但我不介意讓其他人知道。包括你。”

徐徒然輕描淡寫地說著,蜷縮著的身體再次舒展開,放松地倚靠在自己的王座上,單手支頤。

這些碎片也許並不會存在很久。也許給育者帶來的效果並沒她想得那麽好。但無論如何,只要想到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這就足夠她感到愉悅了。

以那雙被汙染、被扭曲的眼睛去看吧,以你高高在上的視角,以你無所不能的身份,以你隨時都會感到恐懼的心。我很好奇,那會是一個怎樣有趣的光景。

這個計劃的結果,或許要等很久很久以後,才能得到驗證。畢竟育者沿著星軌流浪,要流浪到同一個位置也並不容易。不過無所謂——這個世界的主人已經歸位,它將可以繼續運轉下去,千年萬年地運轉下去。她有的是時間等待。

就算計劃的效果不美好,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就算你學不會恐懼,那也沒關系。”徐徒然望著對面幾乎完全消失的眼睛,淡淡說完了最後一句,“等你下次光臨時,我會記得教你的。”

話音落下,那眼珠最後一點存在的痕跡,終也被徹底抹去。

徐徒然望著對面空蕩蕩的座位,終是忍不住,再次低笑起來。笑得整座冰雪宮殿都在晃動,笑得臉上的黑霧都片片掉落,掉在桌上緩緩蠕動。

徐徒然從地上撿起一片,隨手拋到了冰面上。黑霧旋即穿透冰面,落入了下方的夢海之中。

徐徒然不知道它會飄向何處。或許會進入某個人類的夢境,成為她噩夢的一部分,或許是碰巧和育者投影的分體撞上,幹脆利落地將對方吃了,再巴巴地遊回來。又或者是運氣不好,反被育者的投影給吃了……但管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