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第6/7頁)

徐徒然因此而冒出了幾分戒備,然而直到她來到那扇門前,都沒再發生任何事。

沒有幻覺、沒有阻攔。她就那樣搖搖晃晃地來到這裏,面前是一扇緊閉的銀色大門,門上是一個顯眼的鎖孔。

徐徒然盯著那門看了一會兒,再次低頭看向腳下,卻發現不知何時,腳下的彩光,已經完全熄滅。

心中驀地一動,她連忙轉頭看向四周,瞪大眼睛搜尋了半天,才終於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那是一只大白熊。

它正站在不遠處,用力朝著她揮手。身後是深深的黑暗,不知通往何處。

徐徒然抿了抿唇,不假思索地轉身,朝著大白熊跑了過去,跑出幾步,似有所感地回頭,卻見那門上的鎖孔,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只眼睛,正冷冷地注視著她。

這一回,徐徒然連個中指都不想施舍給它。她淡漠地轉身,將手搭在旁邊大白熊伸出的前肢上,隨著它步入眼前的黑暗之中。

黑暗濃郁到幾乎化為實質,徐徒然的每一步,卻都踏得穩當堅定,毫不遲疑。大白熊的引路並沒有持續多久,在引導徐徒然完全進入黑暗後,便恭敬地行了一禮,化為流動的彩光,盡數沒入徐徒然的體內。

徐徒然偏了偏頭,似是明白了什麽,伸手撫過周圍的黑暗,像是撫摸自己的愛寵,跟著再次擡起腳步,朝著更深處走去。

隨著她的腳步,腦海中似有某種東西,正在緩慢蘇醒。她原本以為這會是一個很重大的轉變,現在才發現,好像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

就像一大片散開的硬幣,被一枚一枚塞回了儲蓄罐,僅此而已。

她想起自己的墜落,想起自己的灼熱,想起毀滅與新生,想起自己的狂笑與舞蹈。

她想起自己曾有一條噩夢編成的裙子,裙擺拖得很長,幾乎長過血肉之河。有時顯得無聊,她會直接從上面扯下一片,丟進人類夢境所匯聚的海洋之中。

至於這片裙角會隨著洋流飄向何處,她從不在乎。

如果她此時打開自己的信仰盒子,她就會發現,盒子中原本晦暗大片的光點,正在逐漸亮起——並不是她後來以“聖者”與“創神”之名點亮的那些。而是那些早已存在於盒中,卻始終黯淡的部分。

只有當神想起自己是誰,那些為祂而生的信仰與世界,才有存在的意義。

不過徐徒然不在乎。

她已經不在乎有多少光為她而亮,就像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正隨著行進溶解,溶解於流動的黑暗之中。

她漫行於混亂與長夜,像是漫行於自己的國度。她隨著獸吼與雷鳴調整著節奏,像是伴隨著最熟悉的律動。她將信仰盒子內剩余的點數全部提出,折換成步數。換出的代行之力化為不對稱的黑色羽翼,托著她逐漸溶解的身體,在鋪開的噩夢中翩翩起舞。

托著她來到山脈最終的邊界,露出盡頭處那扇緊閉的大門。

頭頂的眼睛發出憤怒的長吼,徐徒然只當聽不見,施施然地掏出長夜之鑰,同時展開漫天穢霧——

趁著穢霧擋住那眼珠目光的一瞬,她飛快地將鑰匙插進了鎖孔,打開了面前的長夜大門。

哢噠一下。

像是破殼的聲音。

*

另一邊。

將臨正在灼灼的光芒中飛奔。

永晝監獄。一個名字聽上去最令人不適的升級空間。探索者自進入後,就會擁有唯一的囚犯編號,而唯一的升級方式,就是不住完成“獄警”提出的一個個要求,從而不斷更換更靠前的牢房。

牢房各式各樣,其中有的藏有符文或遠古的知識,有的藏有可用以升級的光球。將臨很有耐心地將所有能去的牢房都蹲了一遍,除了最後一間。

藏有星輝的那間。

而此刻,她正利用最後的時間,朝著那個房間飛奔。

腳步一下一下地砸在狹窄的走道上,發出沉重的聲響。她的身後是咆哮著追趕的預警,頭頂是刺目且搖晃的燈光。兩邊的牢房原本空無一人,隨著她的靠近,卻有大量手臂從鐵檻中伸出,朝著她搖晃揮舞。

將臨只當看不見,甚至難得動用權限,操控著它們朝身後的獄警攔去。她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了——她現在只是隱去身形,實際根本沒有逃出星星的域,也沒能逃離育者投影的捕獵範圍。不論接下去結果如何,她都必須盡可能增加自己活命的資本。

而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賭一把,利用剩下的時間,直接沖星。

目光緊鎖著走廊盡頭的銀色單門,將臨腳步越來越快,快到連呼吸都無暇顧及。眼看著那門已經近在咫尺,她更是孤注一擲,猛地朝前一個飛撲,整個人幾乎是撞在了門板上——

預料中的強大阻力,卻沒有出現。

……她本以為自己少不得得撞個頭破血流,最終能不能成功開門都是未知。事實卻是,就在她撞上的瞬間,那門扉便應聲而開。將臨收勢不及,一下摔在地上。她茫然擡頭,正對上一雙自黑霧中透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