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又至

柳平在埋人。

地面上,被靈石山壓過的痕跡早已被他處理幹凈。

那些已經死去的修行者們,被他用棺木裝了,一一埋入地下。

這活兒倒不累,就是比較繁瑣。

但也沒法子——

柳平要解釋自己為何把王成埋了。

某一刻。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將之前的一幕幕在心中過了一遍。

——應該能瞞過去。

除了殺王成這件事,其實還有些奇怪的地方,自己一直沒來得及細想。

時辰。

柳平忍不住擡頭望了望天色。

時間已經過去了太久,黑暗的天穹卻沒有絲毫改變。

應當是寅時……

不。

這個世界有問題。

柳平沉吟著,從儲物袋取出那串銅錢。

大部分修行人幾乎不入世,所以各門派都只為低階的弟子們隨意準備了些俗世的錢物。

這串銅錢倒是符合柳平作為一名小門派煉氣期弟子的身份。

除此之外——

在修行界,唯有卦術用得上銅錢。

柳平摸出六枚銅錢拋灑出去,低喝道:“丁甲輪替,四時乃出。”

叮叮當當!

六枚銅錢撞擊不停,然後全都立在了地上!

柳平眼皮一跳。

不可能,為什麽算不出來?

雖然自己眼下只有煉氣巔峰的修為,但是算時辰乃是最簡單的卦術。

柳平定了定神,手一招,將六枚銅錢收回去,深吸一口氣,再次喝道:“如影隨形,兇吉自現!”

銅錢再次被拋灑出去。

它們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卻依然直直立著,沒有顯現出正反面。

死寂。

幽幽的夜色下,六枚銅錢全部立住不動。

“收。”

柳平啞著嗓子道。

六枚銅錢落入他顫抖的手中,被胡亂塞回儲物袋。

連續兩次問卦都無法顯現出結果。

——天機混亂。

這樣的事,就算是師父也從來沒有講過,完全超出了修行者所能理解的範疇。

正在這時,傳送法陣上亮起了一道靈光。

柳平扭頭望去,只見法陣四周泛起無形的波動,如同蕩漾的漣漪。

空間的波動散去,一道身影出現在法陣上。

正是之前那名修行者。

他四下一望,只見一切安然無恙,吃驚道:“柳道友,你把陣亡的道友們都埋了?”

柳平臉上滿是誠摯之色:“有幾名道友曾與我一同戰鬥過,我思來想去,還是親自動手幫他們入土為安的好。”

那修行者想起之前在營房內的所見。

除了柳平,其他人都死了。

從戰場上下來的重傷者,但凡還有一些被救的可能性,都不會被送到這裏來。

除非負責治療的修士看走眼。

但這種情況極少。

修行者不禁喟然一嘆,說道:“柳道友,你有心了。”

他走上前來,與柳平一起把剩下的幾具屍體全部埋葬入地。

——王成的事自然被略過。

等到所有屍體都已掩埋,那修行者將一塊令牌和一個葫蘆遞給柳平。

“這是?”柳平問。

“葫蘆裏是療傷的藥液,至於令牌——因為你的情況得到了層層核實,因此上峰賜下此令牌,你要持此令牌去西荒大營,幾位大人在那裏坐鎮,他們會對你有新的安置。”那修行者道。

“一定要去。”他加重語氣強調道。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多謝。”柳平道。

他打開葫蘆聞了聞,將裏面的藥液一口喝光,這才拿著令牌細細端詳。

令牌上刻印著一個小型的空間聯結陣盤,由六顆靈石鑲嵌其上,為陣盤提供力量。

此令牌有兩個坐標,一個是當前的墓葬之地,另一個則是西荒大營。

如果柳平拿著令牌,站在墓葬之地的傳送法陣中,傳送法陣就會自動與令牌勾連,激活鑲嵌在令牌上的另一個坐標,將他傳送至西荒大營。

反之亦然。

——只不過,這個令牌是一次性的。

柳平看了看令牌,忍不住轉過頭朝傳送法陣望去。

為什麽這個傳送法陣如此殘破?

它真的還能用嗎?

修行者沖柳平拱手道:“此處的任務已經完成,那麽,我也要走了。”

“你去哪裏?”柳平問。

“前線好像有些新情況,所有二線的人手全都抽調上去了——我跟我師叔也在其中。”修行者道。

柳平一怔。

等等!

人族與妖魔的決戰到底是誰贏了?

還有這始終漆黑的天空。

被遮蓋的天機。

無法演算的卦術。

面前這名修行者不過是煉氣期,實力低微,所以在此負責墓葬之事,恐怕也不知道太多的事。

柳平心念飛閃,口中說道:“道友請等一下,請問此時是什麽時辰了?”